手一松动,匕首失手掉落在地,清脆的声响,若殷整个人呆若木鸡,根本忘记去捡起,迎面瞧见是那张雪白的鹅蛋脸,乌溜溜一双杏仁眼,纵然是年纪长了几岁,眉梢眼角略染风霜,若殷还是能一眼瞧出她便是钟子弦,
那个几乎与她一起结伴长大的钟子弦,
此刻,正触手可及,
不再是血淋漓的噩梦,
低低的,象是梦魇般问道:“你真的是子弦姐姐,这么多年,我都打探不到你的消息,原來,原來你并沒有死,”
钟子弦显然比她还吃惊,嘴唇动了几下,却连她的名字都吐露不出來,用衣袖将她的嘴一蒙:“你莫要出声,跟我走,”
若殷知她不会害自己,十分乖巧地点点头,钟子弦已经弯下身将匕首握在手中,传递给她,若殷赶忙收起來,子弦在前面走,她紧步跟随其后,两人一打弯,在一个更僻静的角落,子弦停了下來,
两个人的神情都仿佛在做梦一般,
还沒有从梦中醒來,
角落里有长条的石凳,子弦对她招招手:“过來坐,让我看看你,”一只手已经探上若殷的眉角,摸摸她的头发,她的面颊,子弦微微笑起來:“小殷长大了真是美,若非你先叫出我的名字,我都不敢认你,”再细细看了她的穿着打扮,“嫁人了,嫁的是哪个大户人家,打扮得如此精细,”
若殷握着她的手,象是握住许多她以为今生今世都已经不能再拥有的东西,疑惑地问道:“子弦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又怎么会在这里,”子弦淡淡地回问,眸中却象是藏着火苗,烁烁其光,
“我來这里寻一个人,当今秦桧相爷的结发妻子王氏,有消息说她今日在此上香,”若殷不想瞒她,自幼两人处得极好,开始时是姐妹一般,后來子弦要嫁给若明,便成了她的嫂子,总脱不开成一家人,
若明,若明哥哥,
我找到了子弦姐姐,你可有看到,
钟子弦是她在世的唯一的亲人,
子弦握着她的手,视线从她收藏匕首的袖子,缓缓上扬,直到两人对视,她一字一句地说:“小殷,我便是你要找的那个人,我已经改名换姓,今非昔比了,”
若殷只觉得耳中嗡鸣一声,再听不见她后面说的话,能见到的不过是子弦的嘴唇一张一合,一张一合,
“小殷,你來这里找相爷的夫人是为了什么,”子弦依然处事不惊,“莫非你想杀我,”
若殷又是一呆,进來之前,她想过种种状况,事实却是最惊心动魄的那一种,
子弦还是温和的笑容:“让我想想,小殷为何要來寻我,还手执凶器,如果不是你,方才我仅需大叫一声,你早已经被大卸八块了,幸亏你及时叫了我的名字,”
若殷知她所言不假,虽然上香的只得她一人,但是进入后殿起,空气波动间那些隐隐的杀气,还是能够分辨得出來,
所以,她选择闭紧嘴,一个字都不说,
子弦轻轻抬起手臂,围拢住,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肩头上:“这样靠着,有沒有舒服一些,”
她居然还记得这些,若殷比她年幼几岁,小时候最爱做的动作,便是歪歪头靠在她的肩膀上,两个女孩子有说有笑,留下太多太美的记忆,
若殷维持着这个姿势,真的是,很舒服,舒服得眯一眯眼睛,想在这里静静地打一个盹,然后,因为靠得极近,她听到了子弦的心跳声,剧烈地似乎要从胸腔挣扎出來,她笑着将手按下去,说道:“子弦姐姐,原來你不象看着那么冷静,”
“那是因为见到了你,小殷,在这世上再沒有比见到活生生的你出现在我面前,更能让我又吃惊又欣慰的,曾经,我以为再看不到一个熟人,只能同自己说,那样也好,那样也好,让我能安安心心地做完我该做的事情,”
“你想做的事情,就是将岳飞将军陷害入狱吗,”
终究还是问了出來,子弦坦然地承接住她的目光,点一点头:“我不但要让他入狱,还要杀他全家,让他从最高处的云端掉下來,遗臭万年,我花了多少心思,费了多少功夫,才能做完这一切,小殷,你说我做得够不够好,有时候我想,如果当世是一明君,那我怎么做都害不到他不是吗,,真是老天助我,老天要他亡,”
若殷手心顿时冰凉,血色从面颊迅速地残褪而去,她小心谨慎地问道:“外头的那些传闻都是真的,”
秦桧相爷夫妇恨岳飞入骨,沒有人知晓真正的原因,只觉得这样的深仇大恨,必然是刻骨铭心,
在见到钟子弦出现在这里的一瞬间,若殷其实已经猜到前后原委,除了在心里恨极的人,谁会对岳飞将军下如此的黑手,
“小殷,你是不是欢喜地说不出话來了,最多再过几天,那个人就会死于非命,那么我爹爹,你爹爹,若明,还有整个寨子的这许多条人命债都算还清了,你都想不到,我每晚每晚做的噩梦是什么,是血,全部都是血,我拼命想擦,拼命想洗,但是那些血象被诅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