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头挨着头,被褥才用皂角洗干净,晒得暖暖的,月色甚美,淡淡的清光,从窗外渗透进來,像是隔了一层纱,刚好能看到彼此的面孔,若殷侧过身,枕在段恪臂膀上,头发铺散开來,盖满枕头,“有心事,”段恪拨一拨她前额的碎发问道,
“我在想杜三怎么会掉进山沟里的,”
“你沒听李大说,他好像是看着什么稀罕的物件,脚下不留神就摔下去,想想倒是不该,这山这路,怕一年至少也要走个百多回的,恐怕要等到杜三醒过來后才能问清楚,”
挂绳下去救人时,下面光线不好,若殷大致用手摸了一下,杜三的手,捏得紧紧的,里面好像藏着什么,那时候只管救人,也就沒有多计较,这会儿静下來,想想大概就是掌心握住的东西让杜三掉了下去:“明天,我给杜家送点吃的过去,那个杜三怕是这几个月都只能躺在床榻上修养,一家多口不过是等他一人采药集柴糊口,他们家孩子多,吃得也多,怎么说都要想办法撑到杜三伤养好了,”
“你想得一向周到,就这么样,我们不过是两个人,后院堆的存粮,肉干,你看着都送些过去,”段恪凝视着若殷的眼睛,半开半闭着,眼睛里闪著的微微的光,微颤的睫毛长得打卷,凑过唇去,亲在她的眉眼间,若殷嘤咛一声,沒有躲开,露在被沿外的半边耳朵透红透红的,“下山时,你说要替疾风安排一门亲事,等它生个小疾风出來,那小若,你何时也给我生个小小若出來,”
这一次,若殷索性将整张脸都埋进被子里,嘟嘟囔囔道:“为什么偏要生女儿,”
“因为女儿长得象你,一定也很美,”象你一样的眼,象你一样的唇,还有象你一样乌鸦鸦的发,段恪默默在心里说,温柔的手掌在若殷背后一下一下地轻拍:“小若,睡吧,今天一天也够辛苦的,”
“可我喜欢孩子长得象你,看他一点一点长大,”若殷露出脸來,两颊依旧绯绯,“我从小沒有娘亲,你也是双亲早亡,如果以后有了孩子,我一定加倍加倍地疼他,”眼睛缓缓闭起來,静了片刻,在段恪以为她已经入睡时,模糊地低语道,“小岳家的孩子已经会说话了吧,”
数一数离开汤阴的日子,心惊地发现,原來时间过得那样快,岁月如梭,眨眼间两个年头过去,段恪苦笑着问:“小若,如果你知晓小岳当时怎么发疯般找寻你,你会不会再回去,”
回答他的是若殷平稳的呼吸声,嘴角正向上弯起,仿佛下一刻就会轻轻一抿地笑起來似的,不知在做什么好梦,
一大清早,若殷起身去后院整理出半口袋的米粮,两挂肉干,一条咸鱼,从自己的菜畦中挖出新鲜蔬菜,又在笼屉中包了四个热腾腾的馒头,让疾风驮着,送到村口杜家门前,
家中最小的孩子正饿着肚子苦着脸坐在门槛,见她停脚,扬起小脸看着她问:“你是谁,”
“你娘亲可在,”若殷弯下身子问,
孩子点点头:“爹爹昨晚叫了一夜的疼,娘亲正在屋里哭鼻子呢,”
“那你带我进去好不好,”会叫疼倒是好事情,只怕是无知无痛的,以后骨头长不好,人就废了,若殷将干净的白布包打开,分一个馒头给他,
孩子倒也不怕生,接过馒头道:“我想起來了,你是住在村尾的美人姐姐,”
若殷笑起來:“我不太出门,你倒认得出來,”
“那是当然,大人都说姐姐是全村最美的人儿,那天,爹爹也说了,娘亲还拿扫把抽他來着,”孩子一大口咬在馒头上,眼睛骨溜溜地望着疾风,“这匹神气的大马也是你的吗,”
“对,它时常村口村尾地跑,认得它的人才多,”
孩子张张口,里面塞得满满的是馒头,说话不太利落,“小牙,小牙你在和谁说话,外头风大,回屋來,“杜三婶大概是哭哑了嗓子,声音听着闷闷的,
“娘,娘,有个姐姐來找你,”小牙拉一拉若殷的衣摆,“姐姐,你进來吧,”
“我把东西卸下來就进去,”若殷将馒头都交在他手里,“这个你拿进去分分吃,”
小牙抱得死紧死紧的:“都是给我们的,”
若殷将两个竹篮和米袋子取下,拍拍疾风道:“你先自个儿回去,不用等我,”
疾风乐得自在,尾巴一扫,身形已经跑远,
杜三婶听闻声响跑出來看端倪,见是若殷提着挎着,一时怔在那里,若殷笑一笑道:“三嫂,都是自家的东西,不多,能够你们一家混上十來天的,”
那边扑通一声,杜三婶已经双膝落地,小牙尚未反应过來,也被他娘扯住,一个劲地给若殷磕头,小脑袋捶地,咚咚地响,
若殷骇笑道:“三嫂,你这是做什么,不过是家里多的米粮,怎肯受此大礼,”
“我昨儿个已经听村长说了,杜三全靠村尾那户外來的小两口子才险险救回一条命來,可是杜三才送回來时,一身是血,醒过來就一直喊疼,想登门道谢都不得空,这会儿怎么能不多磕头,“杜三婶将一家的孩子全部叫了出來,齐刷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