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只是一抹浅浅的茭白的牛奶痕渍。浸过了水。未见得消褪。却更深更浓了一般。我握着脏了的衬衫。突然发觉自己已然习是惯了这样的生活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看流云浮动。缓慢而悠长的。穹窿在冬季。都是泛泛浮浮的。城市永远都笼罩一层迷蒙的云雾。如同临近极地的国度。终日昏昏噩噩。
雪絮如梨。绵绵叠叠招摇向水墨氤氲的地方。渐渐。消散了。却又不知那些纷至沓來的何时才能殆尽。时间。那么那么短暂。一生。这样这样的长。而我。此时此刻仿佛已看得到自己未來的结局。至好至好的。莫过耄耋之年子孙绕膝。也许那时。仍会有一个人牵着我的手。陪我走遍每一个竹桥木栈。看尽所有的落日晨曦。如果可以。我希望。他是夏佥羽。只是。太多无可预料的变故。会横生会阻遏。我无法预计未來的光景。唯有希望。若真的可以走到最后。那个人会是夏佥羽而非其他。已然。他是我心底的一段悲凉的希望。茫茫落落。妖然成伤。
暖日划破阴霾。我抬头看。又是一片澄澈无垠。夏佥羽唤我吃饭。我放下手里的衬衫到水池里重新浸泡。洗净手。下楼去了。
女人的家。逃不掉一个“嫁”。只看你嫁得好或不好。过的幸或不幸。而我。虽然还未嫁掉自己。可幸福却是举众皆知了。夏佥羽问过我。为什么当年会选择康起言。我笑了笑并不回应。他也不再问。不是不可说。但过往从此逝多说无益。况且谁愿揭示自己的伤疤。将其摊开给人看。且一览无余。
那年的我。自以为看透了一切。男女间那关乎爱情的游戏。不过是一场又一场被粉饰了的童话故事。贫贱如我。再也沒有多余的精力去理那些。有多少人想着用金钱收买我的肉体。我可以嫌弃。可以鄙薄。可以不屑一顾。可最终却不能不向现实低头。而人生说到底也不过是一桩买卖。我们出卖色相。出卖微笑。出卖智慧。出卖肉体。甚至出卖灵魂……总是要卖才有所得。然后又用这些曾经鄙夷的东西。去买其他人的。谁也沒有比谁好。谁也沒有比谁差。甚至那些看似肮脏不堪的。实则不知要好过道貌岸然多少。康起言问我。既然一样要出卖自己。为什么不选他。我无话可说。如他所言。彼时。我正欲成为别人的情人。
“公司的事平息了。”正吃着饭。我沒头沒尾的问了一句。然后补充道。“最近沒有听到什么消息。”
“下星期投标新项目。”
投标。闻言。我愣了愣。夏佥羽几时有这样的计划。我当真是许久不曾过问生意场上的事了。
“邵荞一定不只偷了那些被尘封的证据。或者说。你根本不在乎那些。”我去厨房盛了一碗汤。折回來后。继续道。“你这么精明的人。怎么会留着足以致命的证据在手里。她拿去的。大概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你在意的。也许是连带被拿去的计划书。很多细节都标注在那份计划上。是么。”
“管这许多。”他渐渐微笑。“安心养胎。这些事我來处理就好。”
“说实话。胜算有多大。”
“不到一半。”
“竞标不到会怎么样。”
“素锦。你是聪明人。”他停下的间隙。我已明白。
叹口气。又继续道:“别想太多。这些事都不算什么。”
我点点头:“本來就不算什么。何苦让自己皱着眉头。來。今天什么都不要想。陪我一起出门。”双手替他整理好袖扣。“该给宝宝添衣服了。省的到时來不及。”
天气正好。暖暖的透出一股倦意。光阴交替错落着一段无法横越的藩篱。我心中陡然一窒。却不明究竟是为了什么。壁影宛如藤萝。流泻迤逦成一帘深不可测的帷幔。却堪堪泄露了流光。弥漫的晚香玉的芳华。沉沉叠叠的浮动。我看着夏佥羽。蓦地觉得不真实了起來。想着。这有生之年。遇到他。竟是花掉了我所有的运气。
“我会好好的。”倏然的一句话。让人无从思考。他俯下身。将耳朵贴近我凸显的腹部。仿佛聆听着什么。“我们的孩子。要一生安然无虞。沒有颠沛奔波。素锦。相信我。会给他最好的一切。”
“有你就足够。”我用手指轻轻的梳篦着他的发。“真的。一个父亲。一个母亲。一双儿女。”
原來。兜兜转转了这么久。我要的不过是最简单最安逸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