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有多耀眼,人就有多寂寞。明艳艳,罩出那一袭酒红,
纸醉金迷。
我站在那里,或微笑,或哭泣,用自己的悲欢演绎着别人的故事——
他与她,曾有过的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她的黯然离去,坊间已是流转多年。伫足等待,忍受寂寞与相思侵袭,肆虐啃噬大段大段回忆……直到……她回来。
将最妖然的胭脂打在唇角,亲吻;以最柔媚的影子投射,拥抱。
“素锦。”
走下台,见康起言在逼仄罅隙的边落等我。我促了笑意,遥遥望去。一眼望不见,再一眼,深深沦陷。随向他,一直一直走,渐渐走进那间奢华却落寞的公寓里。
暗仄的角落,我用双臂勾上他的颈,唇齿缠绵。这样的缠绵,持续许久,直到衣衫尽落,胴体毫无遮饰的铺陈在床榻上,空气里尽是**的味道。
这算什么?我伏在他肩上,牙齿狠狠地在他的肩臂留下印记。
“素锦,为什么,我会选择了你?”
“为什么?”我吃吃笑了,“康起言喜欢一个女人,还需要理由么?”
“不需要,可我就是想知道原因。”
“原因呵——”缩了缩身子,手指在他胸膛游移,“不过是你情我愿,过了今夜再见,那是我的荣幸。如不能,那是你的荣幸。康起言,我该不该感谢你?你喜欢的不是我。”
只是贪恋我的身体,温柔乡里,醉生梦死。若干年后,丰盈不再,牙摇齿动,他会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康起言,我的确是应该感谢你的,你让我知道,我仍年轻。
“素锦,我马上会飞去维也纳,也许再也不会回来。如果你愿意……”
“我不愿意。康起言,这里有我的朋友,我的工作,我的全部。你,不过是我的过客;我,也不过是你众多女人中的一个。我不能放弃一切,跟你去过不安定的生活。”
起身,我在冥昏不接里摩挲寻找自己的衣服。匆匆离开,只留余一室的颓唐。
他是不会留恋的男人,要的是不安分的生活,没有人可以羁绊他的脚步。生命的旅途,流转着不羁。只为了,抛去那心里,惟一的分身——孤独。他不愿承诺,只因,承诺是最毒的药,此生无解。即使,许下了承诺又如何?却未见得会有谁应承而去——感情的筹码微乎其微,所剩无几——赌不起,也输不起。
法国的夜晚,三三两两都是嬉笑的男女。浓妆也行,锦衣华裘。浓烈的香水似毒药一般,让人欲罢不能,沉溺于堕落的漩涡。我一个人穿梭在犬马声色里,愈来愈孤独。身影被暗夜里稀薄耀眼的路灯拉得细细的,单薄的风衣被风吹透,彻心彻骨的冷冽。这条路,忽然变得有些长,长到仿佛永生永世也无法到达尽头。累了,也倦了。我脱下高跟鞋,赤着脚走回家。
素年还没睡,披着一件外衣在客厅看电影。
“布拉格之恋?”
她没有回答,瞥过来,看我一眼:“Mets tes chaussures.”
我笑了,自去睡觉。
静谧无虞的寂夜,我躺在床上,心里总仿佛横亘着什么一般。闭上眼睛,到处都是至幻至美的画面,宛如“布拉格之恋”。再看去,那些画面从心开始,云雾一般的散开了。再见,是一条宽广无垠的湖泊,我站在湖畔,只见素年纤弱的背影,映衬在远方遍开凄艳如血的繁花的彼岸。我遥遥呼唤,她只是转过身,微笑。然后,渐渐、渐渐,离我而去。溅起的花瓣染晕了素白的长裙,遮蔽了我的视线。
喉咙一阵一阵的干涩,心口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猛然睁开眼睛,电话声正急促的响彻着,在宁静的晚暮,悚然。我懒怠,只盼着素年接起电话。过了半晌,电话还在响着,我懒懒伸出手拿起电话。彼端说些什么,我听得不分明,唯声应承。仍心悸方才的梦境,大脑嗡嗡连成一片空白,只知道是警局来电,来不及反应些什么。猛然,却听到……我不敢想象,疯了似的冲进素年的卧室。床榻干净整齐,仿佛没有人睡过一般。衣橱里的衣服也齐齐挂在那里,不染一丝褶皱。
素年,素年,素年……
披上外衣,我顾不得什么,匆匆跑去警局。
黏稠、腥涩,果然如梦里一般,蔓延成一朵一朵诡谲的花。铺陈在素衣之下。只是,这一次,不再是幻,而是真真实实的,死亡。
素年死了,确乎是,死了。
从高楼之上,纵身而跃,素年,就这样决绝的离开。我怎么会,怎么会忘记了她对我说过的,除非死的那一天,否则断不会在我面前说法语,因为太陌生;怎么会忘记,她只有在悲伤的时段,才会看《布拉格之恋》。这些,怎么会如此轻易被我忘记?
死,是多么的无望,又多么彻底的解脱?是怎样的一种力量,有勇气,去面对、去承受?将灵与肉,分离,尘归尘,土归土,剩下的,凭吊缅怀。
葬礼那天,云幕浓稠的像一团一团融了油的墨迹,化不开。黑色的蔷薇铺遍她的碑墓,从骨子里渗出了妖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