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二十五年冬,腊月二十八。
不知为什么,今年的雪格外的多并且大,腊月二十五的一场雪,下了足足有一尺厚,人人都窝在了家中,能不出门就不出门,而因为军营之中给罪臣们安排了营帐,有热水炭火供应可以热饭菜,柳君阁便自己带了干粮,不让柳白鹭去送饭了。
这几天虽然晴了天,可是竟然格外的冷,雪也没有化多少。
隔壁张庭的母亲张家婶子原本住在永康关,在那里前后嫁了三次,三任丈夫都是普通人,却都是死在了鞑靼的铁骑之下。所以张家婶子搬到了战事比较少的熊唐县。即便如此,每到冬天,张家婶子都格外的忧心,例如这几天,张家婶子不停的念叨鞑靼人要来了。
白氏听到这个消息,将身上的皮袄紧了又紧,手里抱着炭炉嗤笑道:“这么冷的天儿,出个门都冻死个人呢,鞑靼人会打过来?他们不怕冷吗?”
在熊唐县三年,倒是听闻永康关打过不少仗,可是这熊唐县前有永定军拱卫,旁边又有康定关,康定关是重要关隘,驻兵二十万,距离此处快马加鞭三天路程。而为了随时驰援永康关与熊唐县,其中五万大军驻扎在了距离熊唐县一天半路程的一处山上,易守难攻。
这三个地方不论哪里出现战事,都可以保证另外一边快速驰援。所以这么多年来,鞑靼人也只敢派兵骚扰边关,打打饥荒,却从未能够拿下这两个关隘。
柳白鹭听了,眉头紧锁的看了一眼柳苏氏,见她面色平静,便不由放下心来。
但凡大户人家,都有密室来存放贵重东西,柳家即便到了这样的小地方也没能改变这习惯。不过这宅子窄小,倒是不能弄密室,不过以前的主人却是挖了地窖的。这倒是省了她们再挖了,不过地窖有些狭小,也仅仅可以放一些柳白鹭与柳苏氏秦氏的贵重的首饰银钱与一些珍本的字画等物。
到了晚间,柳君阁却没有回来,柳白鹭心里咯噔一下,莫名的不安了起来,待到了就寝的时候,原本约定的齐裴云没有出现,柳白鹭咬紧着唇,从浴室后窗下方摸出一个小包袱来。
齐裴云过来的次数多了,柳白鹭也就习惯了,可是仍旧是怕被人瞧见了,更何况就算不让他来,他只怕也会偷偷的来,与其冒着被人瞧见的危险,还不如想个折中的法子。
在柳白鹭看来,齐裴云多次过来也不过是看中了她这里藏书颇丰,所以柳白鹭便让齐裴云在窗下订了钉子挂上一个小葫芦,齐裴云还来了书,就挂在外面并用纸条写上书名放到葫芦里,待他走了,柳白鹭才会推窗拿了书与葫芦进来。
上次齐裴云留了话,说二十八晚上会过来拿书,柳白鹭将书包好了,挂在窗户外面。他还说,若是他来了,便是当晚没事,若是他没来,则要她小心门户。
小心门户这四个字她还是明白的,但是现在看来只怕不只是小心门户那么简单。
张家婶子的儿子张庭成日里跟齐裴云混在一起,只怕鞑靼人要来了的话并不是她的直觉,而是齐裴云想对这些人示警吧?
联想到齐裴云出入永定军多次,并且她多次看到齐裴云进出康以邦的营帐,柳白鹭不敢大意赶紧收拾了东西跑去正房,她正想敲门,却不知道要怎么跟母亲说,难道说她私下里跟外男来往?若是当真这般,只怕母亲能让自己立刻吊死在祖宗牌位前。
咬了咬牙,柳白鹭转身去了西厢房。
程晖书院早在腊月就给家离这里远的学子放了假,本地的学子也在腊月二十放假归家了,如今书院里只有一些勤学苦读准备参加来年科考的学子在捧卷苦读。
柳梓宣因着学问好,对于京城的人际关系以及地方乃至一些人的喜好十分清楚,所以被书院的山长留在学校指导这些学子,每年都要到年三十才能回来,而那些学子们,则留在书院或者好友家中过年。
因此今晚西厢房里只有秦氏与柳宗泽两人。
秦氏一向睡得早,听到敲门声本不欲起来,没想到那声音竟然越发的执着起来,还特意跑到了窗下来敲窗子。秦氏满心怒气的问道:“谁?”
“嫂嫂,是我,白鹭,你开门,我有话说。”柳白鹭满心焦急,没工夫计较秦氏不佳的语气。
秦氏披了衣服站在窗前闷声闷气道:“有什么话说!”
柳白鹭急切中瞪了一眼紧闭的窗户,压低了声音,道:“嫂嫂,我总觉得心中不大安稳,这段时间我去给父亲送饭,总见到张婶子家的儿子出入军营,还去过康将军的帐篷,我看到不是一次两次了。张婶子又说鞑靼人可能会在最近打过来,你说会不会就在这几天啊?”
“什么?”秦氏原本不怎么在意,甚至还想教育一下柳白鹭出门在外要注意行止,不要随意乱看,可是细细思索也咂摸出味儿来了,张家儿子见的是康将军,不是别人!说不得会知道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更何况今日父亲也没有回来,以前每当有战事的时候,父亲都会留在军营之中的。秦氏想到这里,豁然开了窗子,冷风嗖嗖的灌进来,她也毫不在意:“你再细细的说一遍。”
柳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