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春霜带着弟弟妹妹,去看一块开着白色和紫色小花的草地,我纯粹是出于对这一代预言师的好奇,跟在他们身后,
春空四处乱跑,兴高采烈:“姐姐,这种花什么时候开的,”春霜微笑着回答:“不知道啊,”
“这是什么花,”
“不知道呀,”
“它们什么时候凋谢,”
“这个,也不知道呢,”
她可以看透每一朵花的宿命,乃至整个草原的将來,然而她是一个只会回答“不知道”的预言师,
“姐姐,明年我们再來吧,以后每年都來吧,”春星这样说,
春霜迟疑地微笑了一下,吞吞吐吐地回答:“好、好吧,”
我看着她,很难说自己是惊奇还是好奇:“你说出预言,也是以生命为代价吗,”
“嘘,”春霜立刻阻止我,“不要再提起那两个字,”
“预言,”
“嘘,”春霜更加严厉地瞪了我一眼,同时更加慌张地左顾右盼,这胆怯的预言师努力隐瞒能力,难怪世间沒有流传她的大名,我感到无法形容的失望,更甚于我见到紫藤时,我虽不激赏紫藤的选择,但她至少不辜负预言师的传奇生涯,而这兔精,实在有负预言师独一无二的神奇,
可惜那时我不懂她:不是不肯预言,而是春霜想尽力作为普通的兔精活下去,傻的是我,我不懂“平凡”二字对预言师來说,多么可贵,
春星衔着一束花跑到我们面前,腼腆地把花放在我脚边,我说:“谢谢你,”她却说:“不,谢谢你,你看到姐姐被狐狸追逐时,想要救她,”
我摸了摸这懂事的狐狸妹妹,忽然想起巫吕山上,颜彩夕身边的狐妖纵剑,近千年的光阴飞逝,他曾经说他还要做一只狐狸,不知道愿望是否成真,
“春空,你过來,”春霜呼唤那只在花丛中打滚的小狐,他便抖了抖皮毛,撒开脚爪飞快地跑到姐姐面前,春霜把它抱在怀里,对我说:“看,”
我看了看这乳臭未干的小东西,不明白她的用意,她再沒有说什么,因此直到数百年后,我才明白那声“看”的含义,,“看,这就是纵剑,他还是一只狐狸,”可惜当时我不懂她,以为她只是个莫名其妙的傻瓜,
如果能够回到那一刻,我一定会抚摸她怀中小狐狸的头,对她微笑,说:“嗯,看到了,”因为她是预言师春霜,她不畏惧失去寿命,只是不擅长坦率地说出心里话,
那天黄昏回家时,春霜抱着精疲力竭的春空,春星趴在我的肩上,我忍不住问:“你知道颜彩夕吗,”
春霜点点头,
“知道她的一切吗,”我不禁提高了声音,一千年來,我几乎再也沒有听谁提起颜彩夕,世间记得她的人与妖怪,不是已经死去,就是将她忘记,
“知道她的一切,她的过去,现在,未來,”春霜轻轻地说,这一次,她竟沒有用矢口否认作答,
“她在哪里,”
春霜想了想,回答:“在我遥不可及之处,在你终将到达之处,”
虽然相处很短,我已经了解:春霜不会明确说出她知道的事,以此方式保留天机,我笑笑说:“她曾经对我说,我将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那时,她的寿命正在飞快地流逝,我无法问她,我在何年何月,成为怎样的一个人,”
春霜站在草原上,仿佛在听天心泄露的风声,又像追踪时光流动的缝隙,过了片刻,她低下头轻轻地呢喃:“我……说不清,”
我当这是个托辞,
当时我并不明白“我说不清”四个字对预言师的含义,
☆
春霜的父母是两只可爱的狐妖,芜君喜爱喝酒,娥眉喜欢听诗,一见面,我就知道可以和他们成为好友,
“为什么会收养春霜,”
与芜君置身月下的草原中畅饮,我忍不住好奇发问,
芜君酒量很差,耳朵和尾巴已经显出原型,他并不在意,悠然地摇着尾巴说:“那时候,她只是寻常的小兔子,第一眼看到她,我就知道,抓她当晚饭,肯定受欢迎,”
他仿佛想起好笑的事,毫不介怀地哈哈大笑,继续说:“我鬼鬼祟祟地靠近她,还是被她察觉,接下來就是我飞快地追,她疯狂地逃,
“论起狩猎,我可以毫不谦虚地说我很在行,但那一次却惊心动魄,扑杀的一刹,整片草原发出了光,我们好像闯入密闭的仙境,周围白茫茫……就像一头扎进空蒙玄大的云,沒有方向,沒有明暗,只有一片分不清远近浓淡的白,
“我不确定自己遇到什么情况,惊诧地停了下來,她向前蹿一步也停住,转过身看我,冷不丁地化为人,
“老天作证,她在片刻之前,还是一只智识未开的野兔,沒有法力也不知修行为何物,化为人形的她对我说:‘芜君,既然我们被安排在此刻相遇,就请你当我的父亲吧,我需要你们夫妇的庇护,作为交换,在你和娥眉躲不过的劫难來临之后,我会帮你照顾春空和春星,’当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