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妇人的声音清润温婉,竟像是不足双十的妙龄女子。她舍琴起身,款款施礼:“彩夕拜见净泽大人。”
青衫男子微微颔首,伸出手,手心是一团紫色流影。“是你送这个口信?为什么要私下见我?有什么话赶快说吧。我擅自离开冥界已是大过,不可耽搁太久。”
颜彩夕轻笑道:“只怕净泽大人的抱负决不是‘擅自离开’一会儿吧?”
净泽冰冷的双眸微微一睁,不动声色地紧盯着她,缓缓吐了口气:“世上果然没有什么事情能瞒过预言师——你想怎样?”
颜彩夕悠然道:“想必大人已经知道,我泄漏天机本该折寿,何况杀戮星宿又是重罪,我已经没有轮回的机会。”
净泽迟疑一下,点点头,“不能轮回,也算一种福分。看你怎么想。”
彩夕的脸色却一沉。“我要大人帮我在十殿阎君面前求情。我愿在冥界赎罪两千年……然后,让我重回这个世间!”
“为什么?”净泽有些惊疑。
彩夕的神情从容淡定:“我欠别人一个提携,两千年之后,他会给我弥补的机会。至于其他,大人不必知道。”
“这……”净泽垂下头,有些犹豫。再抬起头时,他的目光温柔而怜悯:“你为凤炎报仇,杀了两颗星宿,现在又要为他受罚,值得吗?”
彩夕定定望着他,一字一句反问:“如果我现在告诉您,您的后代将世世代代为您的出逃付出代价,您会不会觉得为了那个女人,这一切完全值得?”
净泽愣了片刻,唇边绽开一个微笑:“我答应你。我会为你在十殿阎君面前求情。”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如你所愿,我会让你保留对凤炎的感情……只是,为了不引起其他三位执事的注意,我只能保留你的一点点回忆——你可以在梦里见到他,直到你找到他为止。”
“那么,我要在每个夜里看到他。”彩夕的声音宛如北风般刚毅。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来生的你,也许更愿意放弃这段感情,去追随另一个人?”
彩夕的黑眸映着明亮的月光,布满皱纹的脸上漾开璀璨笑颜:“来生的我,会做出如今的选择——您忘了吗?我是预言师。”
净泽叹息一声,转身向山下走去。
“拂水公大人!”彩夕忽然出声叫住他。
净泽微微侧身,月光勾勒出一个温柔而俊朗的侧影,令人难忘。“你还有什么事?”他问。
彩夕慢慢摇头,脸上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没什么……再见!”
净泽笑了,笑容明朗而亲切:“预言师这样说,是不是意味着两千年后我们一定会再次见面?”他轻轻挥手,“希望那是一个愉快的重逢。希望……那时你也能记得我。”
薇香骤然睁开眼睛——淘气的麻雀轻啄着窗玻璃,初晨阳光透过窗帘。她怔怔坐在床上,茫然无措。小留嘴里叼着一块肉排,从门缝中溜回来,冲她哼哼:“薇香,下楼吃早饭!你知道吗?原家竟然用妖灵做早饭!薇香?”
阳光悄悄染上薇香的脸庞,她的眉眼间忽然焕发出柔和的光芒:“好……我知道了!”
当她走下楼,和沐浴在晨光中的静潮双目交接时,这个相遇是什么样的劫数,她猜到了八分。
“太少了!根本不够啊!”薇香得知静潮透露给黑白无常的个人资料后,不满地白了他一眼。
“什么?还不够?”静潮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拼命想,差不多连在婴儿床里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他们了。”
“在那之前的事情呢?”薇香冷冷地问。
“在那之前就是前世——我怎么可能记得!”静潮额头上青筋直跳。
“为什么不好好记住嘛!”薇香微微转过头,避开静潮的目光,开始发表对黑白无常的同情,“他们真可怜!确定一个冥界官员适任者,需要落实往生的全部纪录。凭这么一点点资料,在浩如烟海的地狱资料馆里检索你的全部往世……看来我有好长时间不能看到他们两个了。”
静潮瞪了瞪眼,不知该说什么,干脆不理她。
薇香根本不在乎,自己看书看报。
两人沉默了许久……
静潮终于忍不住问:“你到底什么时候回去?不要老是赖在别人家里!”
“暂时不能回去。”薇香翻了一页书,随便应付一句。
“为什么?”静潮觉得头有点发麻——吓得。
“回去委托人会追着我要定金,我可拿不出来。我害怕。”话是这样说,但静潮看不出她哪里害怕。
“好好好——”静潮自认倒霉,飞快地冲回房间,又冲回客厅,手里多了一张符。“拿着这个黑猩猩赶快走!”符中封印的正是上次收服的妖怪。
“Lucky!”薇香受到白无常影响,也养成了在香港用英文的习惯。她夺过符,快乐地说:“那我们告辞了。时间紧任务重,晚上水路不好走。”
静潮又是一惊,“水路?难道你要偷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