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教员的内力,虽无老者那般雄浑霸道,但其中的一丝阴柔特性,令他在防守方面,几乎无懈可击,这种绵绵不绝的韧劲,若丝若线,看似随时都会断裂,却始终坚守着最后一道防线,就像是一支风中烛火,于摇曳中散发出那种欲灭的光明。
在这最后的紧要关头,灰衣教员在老者如山内劲的无尽碾压下,保持着缓慢的败退。与之前相比,他再没有采取反击或想与之同归于尽的态势,而是全线收缩,竭力抵挡。这样一来,不仅令老者急切间难以一击成功,也让他有些欲罢不能。
他已被灰衣教员拖住了。
直到这时,老者方猛然醒悟,灰衣教员并不是想转移视线,而是的确看到了自己身后发生了什么。
“啊……那个小子……难道还没死?不可能啊……”
想到这里,老者连连狂催内劲,如排山倒海般向灰衣教员重重迫了过去,直到这时,他方猛一扭头望向侧后,眼前的一幕,顿让他为之一呆!
只见一个脸色苍白、眉清目秀的孩童,正坐在草地上,嘴角和胸前衣衫上,溅满了斑斑血迹,蓬头散发,神情憔悴,其一只左手中,正拿着一个长方形的黑色盒子,一端对准了自己。
“这小子命大,果然没死……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老者心念未了,忽见孩童手中的那个黑色盒子,暴绽出一朵银灿灿的花团,跟着“蓬”的一声轻响,数十枚亮闪闪的银针,已如骤雨般地呼啸而至。
在这关键时刻,郗耀的暴雨银花,终于怒射而出!
四掌相接,内力如浪潮相抵,老者既不敢撤掌收力,也不能闪身躲避。只听他沉喝一声,劲贯全身,一袭破烂邋遢的衣衫无风自动,高高鼓起,整个身形,宛如一个充气的皮囊,肉眼可见一层淡淡的雾气,覆盖在其衣衫的表面上。
“轰”
数十枚钢针瞬间袭至,就像是一片银雨暴卷在老者的身上,却被他内劲所挡,刚刚刺入其衣衫,便再不能深入分毫,就这样亮闪闪地挂在他的衣衫上。
而就在这时,趁老者分心分力之际,灰衣教员催动内劲,气势汹涌地开始了反击。
冷哼一声,老者劲气一凝一挡,收回抵御钢针的部份内劲,又尽然涌向双臂,如层层巨浪向灰衣教员席卷而去。
豆大的汗珠,飞快地出现在灰衣教员的额头上,然后滚滚淌落,其一张白净的脸庞,此时已呈暗青色,极是诡异恐怖。
其落败转瞬即至了!
“此人内劲了得,暴雨银花奈何不了他……”郗耀心急之下,牵动内伤,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坐在那里气喘吁吁地想着。“可惜我的弩箭已经用完,此时若是有一支,其凌厉强劲的贯穿力,绝对可以刺破眼下老者差太多的防御劲气了……”
四下顾盼,郗耀眼前一亮,发现在身前约莫丈许开外,正躺着一支幽幽泛光的弩箭,正是被老者倒卷而回的其中一支。
“我……我动不了……”郗耀伸出一臂,却差太远,全身乏力之下,便是站起也不能,休想拿到远在丈许开外的那支弩箭。
“老天保佑……唯今之际,只有希望我自己算错了,箭膛中还留有那么一支……”郗耀这般无奈又侥幸地想着,右袖一滑,冰凉的袖弩重又被他握在手中。
一弩在手,郗耀的一颗心,已然沉到了谷底。因为不用检查箭膛,光凭袖弩的重量,他便知道,箭膛已经空了。亲手打造的袖弩,陪伴他多时,哪怕只是一支弩箭,其微乎其微的重量差距,他也能清晰的感知。
“怎么办?”郗耀又急又忧,心神激荡之下,惨遭重创的五脏六腑顿时又是一阵翻腾,剧烈的疼痛瞬间袭遍全身,令他又差点儿晕了过去。
“噗”
一口鲜血再度喷出,郗耀眼前一黑,全身摇摇晃晃,几欲仰面倒下。
听得侧后响动,老者心神一凛,不禁劲力稍收,扭头又看向郗耀,忽然目光落在他手中的袖弩上时,脸上浮现一抹难以掩饰的惊骇。
此袖弩的威力,别人不清楚,老者自己可是刚刚领教过。弩箭破空,其恐怖的贯穿力和速度,须得拼尽全力结成罡罩,方能抵挡。如果郗耀此时抬弩怒射,在这种竭力拼斗内劲之下,老命恐将不保。
“空城计!哈!我怎么没想到?不管有用无用,临死之前,吓吓他也是好的……”疼痛欲死又昏昏欲睡的郗耀,刹那间捕捉到了老者眼中的惊骇之色,心知自己的袖弩,今其成了那惊弓之鸟。
想到这里,郗耀面带冷笑,缓缓地举起手中袖弩,凝重平稳地对准了老者。一股透人肌肤的森寒气机,由此无形产生,几令老者魂飞!
这下轮到老者开始了艰难抉择。他哪里知道郗耀手中的袖弩箭膛中已空空如也?
如果置之不理,在弩箭和灰衣教员一外一内的交相夹击下,老者性命定然不保;而要是就此撤掌收力,灰衣教员那澎湃的内劲,将跟着自己内劲后退的路线紧追而至,再加上自己的这股内劲,两劲叠加之下,自己不死也是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