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巧恩惊呆了,敢情这家伙准备用这把刀来挖子弹?果然是个疯子,真的疯了。她略加迟疑,还是去拿来了一把水果刀和一根蜡烛,用打火机点上,小心翼翼地把锋利的水果刀递给他。
本来她想直接把一个当医生的好朋友叫过来,但刀狼如此坚持,她只好暂时妥协。
“你确定你不需要医生吗?我想我的朋友你应该信得过。”董巧恩还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
“不需要,你放心吧,我绝对死不了,因为我还不能死。”刀狼大汗淋漓地把刀锋来回掠在蜡烛的火苗上,白闪闪的刀子越烧越黑,渐渐变红。
他嘴里的烟已然烧完了,肚子里那杯麦乳精也神奇地被吸收了营养,总算有了几分力气,自己熄了烟头。
董巧恩又给他塞进一根点上,这个时候绝不能让他打瞌睡。接着她又动起剪刀,把他的裤子剪出一条大大的口子,淤肿的伤口一下子曝露在空气中,竟有一股刺鼻的腐臭味。
她顿打寒噤,对方伤成这样居然还替自己干掉了十五个亡命之徒,简直是不可思议。她不敢想象会把自己委屈到这个程度,然而她更清楚的是今天做这一切绝对值得,完全是深谋远虑之举。
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差点暴跳而起道:“我这没有麻醉剂……要不你等等我叫人出去买……”
“不用,这不是我第一次做手术,从来没用过麻醉剂,你知道为什么吗?”刀狼阻止道,竟跟对方侃了起来。
不用麻醉剂?就直接这样挖子弹?我的天哪……董巧恩震惊不已,不管谁遇到一个像刀狼这么疯狂的人,估计都要疯的,也只有她这种人才能保持淡定。她忍不住好奇道:“为什么?”
“因为麻醉药会使人变得迟顿,动作迟顿,思维迟顿……”刀狼迷离的目光出神地看着手里的水果刀,短短三个递进句发自肺腑。
做为一名职业杀手,他可以忍受世界上最残酷的痛苦,可以流尽身上最后一滴血,就是无法忍受身手变得迟顿,哪怕只是一点点。他一经出刀便不容有失,只要有半刻迟疑,也许死的就是自己。
董巧恩完全无法理解他说的每一个字,只知道在没有麻醉药的前提下开刀取子弹,那是等于处自己凌迟极刑。她现在怀疑刀狼一定是昏掉脑袋了,所以才胡言乱语。
然而刀狼的行动却不得不令她五体投地胆战心惊……
刀狼深吸一口烟,把烧红的刀尖慢慢扎进右腿根前侧三寸多的旧伤口里,血滋滋声溅出来,梁红了棕黄色的真皮沙发。
董巧恩并没有杀过人,虽然也经常见身边的人流血,所以她没有害怕到捂着眼睛不敢看的地步,但此时一双大眼睛也不禁目瞪口呆,心里阵阵发毛。
她全身的每个毛孔又像有虫子在蠕动了。
刀狼虽然痛得汗如雨下,却愣是没有吭声,也不咬牙,因为他舍不得咬扁烟蒂,反而嘴唇半张,烟蒂贴在干裂而粘稠的唇上,仿佛贴紧了。
乳白的烟雾冉冉升起,掠过他的眼睛,掠过湿漉漉的刘海,渐渐消失在天花板上……
董巧恩本来很想帮他一把,但打死她也做不出这种事,刚才所做的已经完全超过了她的底线,然而也不能干巴巴看着,只好替他擦血。
刀狼的刀子越扎越深,突然一使劲,终于忍不住“嗯”一声从鼻孔里吭出来,血液飞溅,痛得浑身一抖,但那颗紧绷着的心可算是松驰下来了。
伤口已切开,血淋淋又黑洞洞的裂缝令人触目惊心。
董巧恩看着那伤口竟面无惧色,平淡道:“你感觉怎么样?”
妈的,还感觉怎么样,你试试看?刀狼暗暗鄙夷,挺直的腰竿子也随着一颗心松下来,又倚到沙发背上,咽下一口唾液道:“帮我个忙……”
“怎么帮?”董巧恩说道。
“叫个家丁来……或者把你刚才那个保镖叫来……”刀狼气喘吁吁,他实在不忍劳烦这个身份特殊的贵妇动手。
“一定要别人才能帮你吗?”董巧恩一愣道。
“这种事情本来就不该让你做……”刀狼道。
“少废话,我只是想亲自替你做点事,就当报你的救命之恩吧,你想怎么样直接说。”董巧恩的态度强硬起来,正义凛然,威严逼人。
江湖中人最怕欠人情,刀狼犹豫了一下,妥协道:“那你帮我把子弹挖出来。”
“怎么挖?”董巧恩迟疑一会,发现自己无从下手。说到底她还是怕刀狼撑不住,这种做手术的方式可不是闹着玩的。
刀狼实在没力气了,脑袋无力地往右侧垂下,没精打采道:“用刀子,用手,随便挖。”
又一窜烟灰落下,落在沙发上。
董巧恩略加迟疑,忽然一咬牙,执起那把精致的水果刀,把刀尖伸进去,开始摸子弹头。
刀狼出于条件反射又抖了抖。
“怎么了?疼?”董巧恩急忙停下,说道。
“不用管我,只管挖就是了。”刀狼眨一眨疲惫的眼睛,没好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