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
天气是一日日越发的炎热了,宫里的荷花开了几朵,每日清晨都是在清风悠悠送来的清甜香味下醒来,只是醒来之时,心中却都是空空的。
月眉推门进来,见画扇已经醒了,笑着道:“主子今儿个可起得早。”便过去推开小阁里的落地大窗。窗外是几步石阶,几步上去便是个小小的石台,能瞧见这流云先东面的一片明湖,不远处中的荷花亭亭立于水面,风吹过,便如翩翩起舞的舞女一般。
这流云轩,听说原先是唤作绵忆殿,是太后当年仍是小小修华之时所居的,随意地披了缎子,画扇上了小台,望着这渺渺的湖面轻雾缭绕,心中竟重的如同铁石。
一个月前,代替皇后执掌后宫的叶贵妃忽称身子不适,向太后辞了手中的事务。太后顺水推舟将后宫大权交换了皇后。
若如,终是又掌管了这后宫。
父皇的死,却成就了他们母子三人,如今大富大贵,再显耀也没有了。母亲的爱情,最终消灭在时间之中,除了他这个无名无份的七公主,再也不剩下什么。
缓缓的在石凳坐下,是一阵刺骨沁心的冰凉。
连宸祈,亦是有七八天没有传召流云轩侍寝了。她心里知道他是迫不得已,是要做给若如和大兴国看,即便赏赐百千,流云轩中的绫罗绸缎堆积成小山,可是心中一口气,总是无法消解。
这样下去,她怎么能给姑姑和母亲报仇!
如果到最后,她再没有别的方法,她只能选择玉石俱焚……
月眉拿了件披风来:“主子小心着凉。”
画扇忽地冷笑一声:“着凉又如何,反正如今也没人来我这流云轩,我乐得着凉在榻上躺着,也许能求得他来看一眼。”
越美小心地:“主子别说这气话,往后的路还长着,保重身子要紧。王爷那儿,可还指着主子呢。”
“若他真指着我,怕就不会暗地里跟我对着干了!”那日大殿之上的事情,早有皇帝身边的小内侍说与她听了,连煜华竟帮着促成了大玥朝和大兴国之间的联盟,这不是白白给若如捡了便宜么?“王爷怕不是以为,我会傻傻地不计回报替他做事?”阻止他杀若如,他要她做的事,他可不会理会!
月眉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讪讪地笑了笑,沉默了良久又说:“今儿个一早,杭太医遣了人回了帖子来,主子要看么?”便递了帖子过来。
画扇接过来打开一看,便顺手细细地撕了,撒进台下湖中。
“更衣罢。”
在这流云轩闷了许久,是该出去走走了罢。
是有大半年没来了,这小院再不是年前看见的模样,积雪自然是没了,夹道两旁却种了许多奇怪的花草,竟与这宫中平常种的不一般。
“你在这儿守着,不用跟着了。”画扇低声地吩咐了月眉,月眉恭顺地应了几声,便立在院门。画扇推开门进去,院子里的草药受了不少,如今是春季,雨水颇多。本不是晒药的季节。及进门,便见杭逸风正坐在了屋中,煮着一壶茶,等着她的到来。
画扇略略附了俯身:“杭叔叔。”心中却是打鼓一般七上八下的。虽是她主动呈了帖子要来拜见的,可是这一个多月他都没有回信,忽地就遣了人来总觉得他找她来会有什么事情。
或许,他有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要问她。
杭逸风点点头,眼眸闪动:“如今我该如何称呼你?云婕妤,还是云画扇?”
画扇心中一紧,揪住了裙袂一角,脸上的笑容已有些难堪:“我……”杭逸风看在眼里,不禁有些怜惜,也不逼她:“先坐罢了。”画扇点头,领命坐下。
轻雾缭绕之间,杭逸风斟上一杯清茶,在青花瓷的茶盏中褐色的叶子袅袅地打着转儿,隐隐映出画扇的脸,绝色倾城。
“宛言……”良久,杭逸风才斟酌着开口,却感觉到她一阵紧张,握着茶盏的手亦有轻轻一抖,“宛言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起初是错愕的,自然悲痛,只是渐渐地便忘却了,如今一说,倒又觉得心里有顿顿的痛,“你怕是急了吧……当初为何不来这里找我?”
画扇深呼吸,心中早便想好的借口,却忽然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她撒谎瞒了许多人,再不想撒谎瞒这个在她看来如父亲一般的男子了。
便只能沉默。
杭逸风紧紧地盯住他,那依然带着孩子气的脸上是与之不符的沉重。他不愿意伤害她,可是她得来历和所作所为太奇怪,他不能放心留她在后宫,在皇帝身边。
若是皇帝有什么事,清儿该会多么伤心!
“宛言是死在皇上手里的,你不恨么?”恢复自己绝色的容貌之后,费尽心思在玉岚山上“偶遇”了皇帝,难道真的只是偶遇而已吗?
“自然是恨的。”她轻若无闻地,声音中是浓的化不开的悲伤,“自我出生,便没有了父亲母亲,姑姑抚养我长大,是比我爹娘还要亲的人……她为了我,吃了不少苦,我怎么能不恨,怎么可能会不恨……”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对他的恨却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