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岁月飞,修炼无寒暑。转眼我在龙虎山洞天已经宅到了正泰元年的腊月中旬。
月余时日,我和常驻龙虎本山的过百金丹门人大多熟识,还在翩翩引荐下认识了来往龙虎山的数十支脉金丹。昆仑赏赐我的丹药富足(如果超支,我就用自己道场未来的出产垫付),我乐得挪出一部分作结交道友的人情。
龙虎门人精擅符法居多,其次是法器,飞剑和各类术法也不乏人。昆仑和龙虎两宗关系亲密,我既得了清羽掌门出入大部分院殿的登山符,又有代表两宗和剑宗斗法的责任在身,总能找到许多高强的龙虎金丹和我切磋。
通常宗门和其他传承交流道术都在应付外人的会同院内。但我的情况特殊,能够去龙虎宗传习道术的传功院,与他们的内门弟子一边较量一边研讨。三十多天,我和传功院的龙虎门人大大小小切磋了近百场,有胜有负。
我的目的不是克敌制胜,只是融通少年时没有研习的基础道术,一边积累应付各种情势的斗法经验。近百场斗法我一向是遇弱不强,遇强不弱。和我交情好者,我总是设法最后败于他;对我轻视者,斗法中暗暗给他一点颜色;有十余个龙虎的金丹长老,我不用诸天雷法总纲的厉害变化赢不下来。我就干脆痛快认输,虚心向他们讨教。这招屡试不爽:那些几甲子岁数的老小子和老太婆们见我姿态谦和,总不耐其烦地为我讲解神通。
四大金丹都是出入生死半甲子以上的人物,根基扎实,没有短项,应变经验都是修真者中绝顶。我在传功院与龙虎门人切磋,是尽量弥补和他们的实战差距;在龙虎法藏院和符宝院四处浏览,则是拓展修真见闻——姬琉璃命令我要在中土皇帝前像一个博闻知礼的昆仑弟子,而不是只知道砍杀的黑道人物。
相比符宝院琳琅满目的灵符法器,我更爱在龙虎宗的法藏院流连。
并非我突然转性嗜读古书。
只是法藏院书库的看守书妖们极为健谈。每隔一日我去法藏院听它们胡吹海侃,比起我一本本苦读世俗和道门的古史典章有趣百倍。
天下有灵者都可以修炼,书妖是器灵的翘楚。龙虎法藏院的书妖共有九只,都是听龙虎祖师论道而开启智慧的传世古书。九书妖之首的元婴是《南华经》成精,自号“南华子”;另七只金丹书妖,分司三洞四辅七库经书的一柄钥匙;最后一只初入金丹的弱小书妖“扑扑子”负责勤杂。
每次翩翩领我到法藏院的晴明书斋,点八柱水安息香做酬劳(花销我出)。侍应的扑扑子从书库搬运我们索要的典籍复本到场;另八只书妖各分一个阴神分身飘入晴明书斋,和我们谈论古往今来之事。
逢蒙则问扑扑子借法藏院内的花鸟鱼虫册页看着玩。黑白熊翻阅得口水滴答作响。我几次三番叮嘱他不要弄湿了古今大画师的真迹。
过了几日,柳子越和知了义也晃到了法藏院。柳子越最爱路边社论,不停地在自己小册子速录书妖们的小道消息;知了义和一本成精棋谱“一梦神机”手谈甚欢,干脆赖在法藏院和一梦神机整日对弈。
九书妖中,南华子最爱吹牛。
它说自己在七百年前周楚南祖师批阅《南华经》时开启灵智,资历是龙虎宗活的生灵第一,就是二代祖师守一真人见到自己也要客气叫一声师兄。洛神家祖宗的猫尾巴不止摸过一次;当年敖家小泥鳅(东海龙妖的祖宗)被楚王金蝉封在一团泥里,还是自己拿着周楚南的法器挖出来的。
我问元婴书妖,在议事殿为我们解围的金麒麟四不像它可认识?
“那小角兽啊!我亲眼看着出生的呐——告诉你们:二百年前,麒麟系妖的末代妖王势穷归化宗门,临终在祥瑞镇产下双胞胎。剑宗的伯阳领走白麒麟;守一把金麒麟抱回了山。”
南华子的眼睛一阖,然后一睁,补充说,
“初生的金麒麟没有母兽奶吃,奄奄一息。真人们都束手无策。幸好本书急智,在祥瑞镇找到一个奶-水如泉的妇人喂养——那妇人的孩子也被仙长破例收为仙苗了——翩翩小娃娃,那妇人是你爹爹上官天泉的祖母还是生母来着——啊呀,我一时记不清楚了。”
元婴书妖语气隐隐有几分得意。仿佛自己既是延续麒麟一脉的恩公,又是上官家登上修仙之途的恩公。
这话说的真假莫辩。
连柳子越都面色为难,不敢相信。
“我……我爹爹虽然降生祥瑞镇,但从没有听他说过这段轶闻。”翩翩不自觉地抚胸,然后怯怯抗辩。
“你信不过本书吗!”南华子拂袖。
“不敢不敢。”
青衣少女忙道。
南华子又开始挑我说话了:
“原小娃娃,听说你要去帝都见天子?还要和剑宗斗法?”
我点首。来往法藏院的龙虎弟子不在少数,书妖们这点风声总是知道。
“帝都好地方啊。哎。年轻时本书也跟着周祖师,还有龙、虎和守一他们去帝都玩过。那时祖师灭了世俗最强横的诸侯楚王金蝉,本宗的声势如日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