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换星移,我与琳儿缓缓而行,跋山涉水,穿州过府,经过了无数人类与妖怪的聚落。
有时我们持昆仑的符印在雨后春笋般冒出、从散修门派转化而来的道观挂单,暗中观察各处观主的才能与忠奸,贤者褒奖,不贤者由本山的监院代替,谋逆者遣戒律院荡平;
有时我们混迹在一个又一个妖族部落,随他们四处迁徙,避开人类的城邑,寻觅合适栖身的灵脉。
之前,琳儿派遣七尾苏、象王、牛王招抚燕地各处的妖怪,发誓不得食人,归附昆仑者即可留在中土。
各处道观占据了最好的灵脉,大大小小的妖族部落不得不相互侵伐。弱小的部落瓦解,妖怪和灵兽被各处道观收纳为道兵,和种民混居在一起;壮大的部落受到琳儿麾下的妖王关注,逐个充实入他们的妖国,获得封禅书的神位,分有了北中土峻岭、深窟、莽林、大泽洞府,与人类相安无事。
白昼我和琳儿混迹在人和妖之中,夜晚批阅本山寄来的纸鹤。院殿宫观如星辰各自运行,我们做旁观的隐形人,只在必要时候出现。
道行越深,越觉自己之浅薄。我们修消泯自他的七重宝塔法门,入真人境界之后,已超越了行止坐卧全是修炼,达到了见众生天地,道行随之增上。
数年分分合合之后,燕赵国野都安宁下来,渐有各地的商贾往来各处道观与妖族洞府,贩卖百货,交易灵石。各处灵脉作坊也相继重新开工,商路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木牛流马和铜铁傀儡。
商路通畅,通衢之处又出现了城镇,城镇又多出林林种种的客舍、商铺、作坊、酒楼。这既非道观属地,也不是妖怪巢穴。十老会的人持着正泰皇帝名下的官印,来到这些城镇。
十老会是十家组成的治理北中土的长老会之称。他们在这些城镇征起商税,修起沟渠,建起巡哨,缉拿盗贼,把它们变成新的北中土郡县。
正泰八年春,我们到了燕地的百业中心,新乌云城的脚下。新乌云城建在废城之东,东大海的海滨,有铁桥与宇文拔都当年征战妖国时废弃的城塞相连,驻泊着绵延数里的宝船。全出自归顺昆仑的巫马钜子一伙的手笔。
魔塔裂解时荡然无存的不空寺再度重修,如今一跃成为新乌云城最庄严恢弘的道场。那智丈大师也晋升入了元下,他在乌云城救死扶伤,慰藉众心,深受一城之人敬仰。
不过智丈大师几次三番推辞昆仑长老会赐他上座长老的邀请,坚持空门准则,在红尘度下下根器的凡人和小妖,昆仑长老会只能顺遂他的心愿。
我寻思智丈大师不愿彻底拜入昆仑,也有维持南北空门完整的深意。往后与南中土互通消息,也需要多种管道,于是我就不再勉强智丈大师。
新乌云城的港口密布着各地的商团会馆,其中还有上官家的亿万钱庄的船。我和琳儿我与琳儿在乌云城舒心畅意地游玩了一个月,在港口分别。她将独自搭乘昆仑背景的卯记钱庄的船去北荒东部,调停和招揽在那里混战的妖族;我也将独自搭乘亿万钱庄的船,南下侦察南宫磐石的领土。
此时,我们离开阳秋城本山,已过了一年半载。拖了如此长时日才去见南宫磐石,也是我心中隐隐有不愿意面对的害怕
——如果南宫磐石真是银龙,我当如何处置他?
琳儿道:“原君,此去齐国,你一定要以昆仑为念。你是昆仑的掌门,不可意气用事。”
我道:“这不太容易。”
琳儿叹息:“那和我约定,平平安安地从齐国回来。”
我和她拉钩为誓。
她定睛望着我,“有时我在想,如果原芷没有死,而是我在原君眼前死去了,说不定今日你念我更深了。”
我怨道:“别说胡话了。琳儿的好对我刻骨铭心。你放过原芷吧,她就算深些,也就是多刻了几根我的骨头,能刻一根已经很痛了。”
琳儿不提原芷许久,她并不是吃醋,还是有别的意思。
琳儿道:“初时南宫磐石选择杀原芷,我倒很是乐意。如今回想,是我大错特错,凭她的死,她在你心中永远超过了我。”
我道:“是你无谓的烦恼。或许原芷压根不在意我,她的心中只恨三王大业不成。如果放下你的执念,你会和我一样清楚,让云仙客杀原芷是比杀魏峥嵘更好的选择。魏峥嵘未必能除;但除了原芷,昆仑少了一大劲敌。不然,燕赵之地不知道如何要如何纷乱,我们昆仑是没有力气再来应付这个混世女魔王层出不穷的诡计了。南宫磐石的眼光的确胜我一筹,这话我只告诉你。”
琳儿笑道:“刚才我是调戏你呐。对生者的爱,和对死者的怀念是浑然不同的事情。抱着活生生的我,你是因快乐而快乐,我全都是真材实料;对原芷的怀念,是你因哀伤而快乐,在你的心中她一点坏都没有了,全是对你好的完人了。
你既然知道放下执念,也应该明白,你若苦恼南宫是银龙,倘若南宫磐石真是银龙,他恐怕比你更加苦恼,更加害怕、更加恐惧。当初,南宫磐石迫于形势投了我们昆仑,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