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孙雨瞪下眼睛,答道,“刚学的,不难!”
看着孙雨小心拘紧地坐在马上,倒知道这句应是不假。
“这两位是……”刘涌看向孙雨身侧驾车的男人和车内的妇人。
“哦,他们是我萧城伯父家的家从。今早我要起行,大伯有点担心,非要安排两个人陪着我,其实我一个人也足够照顾自己了,根本不需要任何人操心!”
刘涌听出点怨气,看着孙雨有车不坐,硬要骑在马上,暗忖大概就是想让自己看到她,心里泛起些别样滋味。
笑了下,也只好无奈道:“好吧,那你就……路上小心。我会报于中军,不会再有军士来找你麻烦了。”
孙雨闻言脸色微愠,盯了刘涌,咬牙道:“谢了!”
刘涌眨眨眼,转头又回军去了。
他也真是无奈,总不能把她收到军里来吧?
日头偏斜,军队扎营,只有五六百人的营盘,较之两天前的剿匪军立营,寒酸了很多。
既已在项本帐下,刘涌自然带手下驻在中军附近,扎营的混乱过后,各营埋锅造饭,刘涌思及一路随着的孙雨,不知怎么样了。遛到营围去看,果见孙雨的车子也在附近歇住了脚,那大汉和妇人两个在张罗着什么,孙雨也在动手帮他们摆置东西,倒是没有什么小姐架子。
孙雨轻车简从,如果愿意急赶,这一天时间,入夜便也可以入彭城安稳住店了。如今三人跟着军队缓行,这时候停在半道上,摆明了是要贴定这支队伍,哪里是去找老爹的架式。
刘涌已经明白,这个孙家小姐怕真的迷了心窍。
昨天他提起了自己已婚,孙雨便失魂溜了,显然这妮子还是很在意能否成为正室这一女子成婚根本大计的。想来孙正在冯氏庄上虽然不是东家,但应该也是个颇有地位的长者,这位孙家小姐如果嫁人,只要不是太高攀,怎么着也不至于只作一个妾室。刘涌既然已经有了个老婆,想必孙雨也该对他绝了念想。
却没想到她今天又跟了上来。
刘涌挑挑眉头。未来扑朔不明,项家亲族虽然把他拢入旗下,但毕竟情况如何,他尚不知,而且因为知道楚汉历史的走向,哪怕项家愿意支持他,刘涌仍有背靠冰山,随时可能融塌的隐忧。心中总不算是踏实。
此时对儿女之事,实在是情绪欠奉。
军队一旦扎营,任何人不得随便进出营围,刘涌不想坏什么规矩,看孙雨三人没什么需要他照应的,也便折返自己营中寻饭吃去迄。
晡毕,营盘逐渐消停下来,刘涌这一天的工作算是结束,正抚着吃饱的肚皮,倚铺胡思乱想,忽然隐隐听到一阵笛声。
幽幽传来,时断时续。能听得清的几段调子尚算轻盈,却也暗蕴着些凄婉,刘涌支起耳朵细心听着,颇为神动,奇怪是哪营里的人物,会有这样的兴致。再听觉得曲调婉转阴柔,心里一恍,便出了帐来,对清风残月,寻声踱去。
没多少步已经踏至营边,看得清楚。
果然还是那孙雨。
车旁生了团火,火旁孙雨倚车安定,衣袂垂落,随风微摆,手中把弄着一支竹笛,笛声自是从这里奏出。
营边逻卒也不时向孙雨他们看去,偶尔驻足一听。
刘涌听着笛声,心思微微悠荡。而忽地心下一沉,眼角微颤。
这丫头莫不是在用笛声来钓他……
笛子这种乐器,上古时候就有了,只是这时代“笛”这个字应该仍未出现,孙雨手中持着的这个东西,这时候大概应该该叫做篴或者篪。
可能被篪声安抚,也可能是士卒们真的都身心疲累,整个营盘较之两天前扎营的时候,更早地安谧下去。
两天前这时候还在呼笑喝叫的人,有很多也已经永远躺卧在了凤凰山中。刘涌把眼光从孙雨身上收回来,放目营中,感到有点恍惚。
微风轻拂,战事已毕,无论是成是败,军士们都安享着这暂无危机的平淡时光。
“这是齐调。”身后忽然响起项本的声音。
刘涌一怔,赶紧回身见过。项本已经走至刘涌面前,轻甲装束,未带一人,站定后也看向孙雨方向,笑道:“看来这次来了个免费的随军乐师,来助我们入眠了……”再听得一听,点头道,“没错,确实是齐调。我年幼时,曾随家父一起到齐地行走过,齐人对乐律的热衷,让我印象深刻。”项本似乎颇有兴致,“古时舜起于齐地,精擅音律,也给齐人遗留了深刻的乐律造诣,管子单篇论乐,更是深得精妙。齐国在浩浩礼乐上固然传承完备,不过最令项某喜欢的,还是万紫千红的齐地小民之乐。”接着扮出一副欣赏模样,“你听这一位的吹奏……齐国王族奢靡不堪,但同时风气也便开化,市井之乐纤巧多情,不弱于我们楚国。”
刘涌没想到项本还是个满有情趣的人,而且真的也有读过几本书。
项家毕竟是楚国望族,与刘邦根正苗红的贫农出身终究不同,“刘项原来不读书”之语,想必也并不确凿。
刘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