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涌借着本尊的记忆认得,此人是前日已辞职的工尹李大人手下属官,时任集尹的周志。这人平日里就是一副大大咧咧不着调的样子,大概和市集上整日吆喝的小贩厮混得多了。
周志两手撑在几上,摇头晃脑:“可我本来是个杀狗的屠户,家里一寸地也没有,有我也不会种。这年头狗子都死得找不着了,几年前差点饿死,后来在市场上遇到义帝和工尹李大人,义帝觉得我小子做人实诚,让我跟李大人做事,还一路提携我做到集尹,我才娶了老婆生了娃。义帝的恩情,我这辈子是报不完了,义帝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当官我不会,义帝哪天想吃狗肉了,杀白眼狗子的手法我还记得!”
厅里的人大眼瞪小眼,都瞪着周志的小眼。
周志顿了顿,咽了下口水,说:“好啦,说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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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与刘涌猜测的有出入,在周志之后,又有两名官员声明要追随熊心。
熊心在堂上主位,遥遥向刘涌看了一眼,两人眼睛对上,刘涌竟从这位五十多岁的老人眼中看到了一丝戏谑。
刘涌实在觉得难以揣想熊心目前的心境。
但无论怎样,如此多的官员整体投向项羽,项羽如果愿意,那么西楚朝廷明天就可以开张。两国国号不同,玺绶之类也无需交替,更何况现在项羽手中已经拿了秦皇的传国玉玺。如果猜得不错,项羽在路上时应该就已经把西楚百官的印令都刻好了。只要范增把义帝府中屯储的大量文件套弄了走,熊心从此就可以光荣退休了。
这本就是大势所趋,也似乎没什么可感慨的。
正想间,却听到了熊心的声音。不知是否刘涌心理影响,熊心的声音听起来颇为苍老:“项王,几个月来,孤多次提出,委政于令尹,行就郴州,项王一力不肯,要我多经营几月。今日后,当可还政于项王,孤于彭城,也就已尽职份,便打算几日内就起程赴郴,万望项王莫再强留。”
刘涌心中泛起异样:果不其然,熊心是自己想要离开彭城的,而项羽的态度竟一直是强留。情况并非如史上所记,熊心一直赖在彭城,最终却被项羽所逐。
是啊,任谁还愿意在这样的局面下,留在彭城丢人现眼呢?
项羽看向熊心。
熊心的一脸颓然应该让项羽心情大好。
“陛下何用太急?郴州宫城尚未建好,过去徒受车马之苦。况寡人新到彭城,虽有诸贤士辅政,然寡人对政事多昏昧不明,还需要向陛下随时加以请教,万望陛下多留些时日!”项羽缓缓道,“适才愿随陛下赴郴的这几位贤士,也便可放宽胸怀,摒了案牍,静心休憩一段时间。诸位的俸禄,寡人保证由西楚依时发放,还请都安心在彭城留驻些时日!”
刘涌纳罕,项羽既不说让熊心长久住在彭城,又不让他离去,这唱的是哪一出?
而当下一个激凌。
刘涌想到了熊心的死亡时间,是在今年的十月。
而如今刚刚五月。
刘涌一穿越过来发现自己是义帝的手下,便只想着自己这主子的死期已至,说不定自己也死期已至,却忘记了细思熊心死亡的时间。
熊心死于郴县,而从彭城乘车向郴州赶,赶到郴州也要两个月左右的时间。
也就是说,熊心离开彭城是在八月左右。刘涌且想起史迁记载英布是八月开始派人追杀熊心,英布派人追杀熊心之时,应该也即是熊心出彭城之后,这场追杀历时两个月!故而熊心离开彭城是在七八月间,当无疑。
他还要在这里至少住上两个月的时间!
为什么项羽会留熊心在彭城这么长时间?刘涌皱紧了眉头。
熊心在主座上又坚持了一下离城的愿望,项羽又挡了回去。往复再三,熊心终究没能让项羽答允他离开彭城,也不再碎碎念,这事就算又被盖下。
诸人又都闲话一会儿,项羽忽然说:“如今天下初定,各地却是纷扰未清,事局多变,城中防卫须得小心。义帝府乃彭城重中之重,一府系天下安危,不可不察。我观陛下中涓,相貌清伟,人才卓越,然而毕竟未经战阵,年纪太轻,府中戒卫松懈不堪,长此以往,恐有不虞啊!”
刘涌一怔。
在这种场合,在场的不是年薪千担计的大员,就是掌兵万计的将军,刘涌在这里一直是在做看客,却没想到以项羽之尊,竟然突然议论起他来。
厅中人的眼光也倏倏转向这边,刘涌瞬间处于全厅注视之下。
刘涌吸口气,无暇多想,瞪起两只无辜的大眼看向项羽。
项羽也正在看着他,目光并不凌厉。
刘涌再看看熊心,熊心两眉微紧,侧目看着项羽案上的漆盏,似在等项羽下文。
而项羽却停了下来,刘涌拿不准他是不是在等自己回话。
刚才郊劳时他已经顶撞过项羽,难道这便是项羽发难的开始吗?
刘涌拿定主意,前迈两步,单膝跪下道:“臣有罪,不知我王所说松懈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