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启运殿出来,道痴在额头上抹了一把。转头看看黄锦,就见黄锦也是同一个动作,两人不由相视而笑。
道痴心中想着王家宗房,不知王家宗房那边晓不晓得二郡主的真正死因。要是晓得,还能心甘情愿与王府联姻,那王老太爷还真是个人物。
如此一来,不仅拉近王家与王府的关系,还能消除世子心中芥蒂,对王家来说是好事。
若是不知道的话,只能说太冷漠了些。
王府内的消息能瞒过王家,却瞒不过王夫人。
十岁的女儿为护着弟弟,蜂蛰不治身故,别说只是异母兄弟,就是世子是王夫人肚子里出来的,王夫人怕是也无法坦然面对。
可是世子当时只是六岁稚童,怎么恨,怎么怨?这些年闭门不出,不知是不是也在逃避。
委屈无门的情况下,王夫人最应愿意倾吐的就当是娘家人。要是连娘家人都瞒着,那也说明王夫人与娘家的关系没有看起来的那样紧密。
启运殿北面就是卿云门,王夫人灵柩是停在卿云殿侧殿。
道痴随着黄锦入卿云殿时,便见入眼皆白,室里搭了灵堂,灵堂上摆着一口乌木棺财。
王琪浑身缟素地跪在那里,王珍与王六郎也在,都是服白站在旁边,时而劝王琪两句。
王琪如木雕似的,面无表情。
道痴同王珍等人见过,跪在王琪身侧,先对灵柩行了礼而后才站起退到一旁,小声问王珍道:“伯祖父与大伯父他们回去了?”
王珍点头道:“老人家心里难受,父亲身体不好,中午就回去了。”
道痴没有去劝王琪起身,亲人生离死别,不是几句话就能开解的了的。在王琪眼中,王夫人充当着母亲角色姑侄两个情同母子。
这个劲儿,得他自己缓过来。
“王府这边,可说怎么治丧?”道痴低声问道。
今天来的是王夫人的娘家人并无外客,这是因初丧的缘故,外头的人家,多是等王府的安排,才好开始请进吊祭。
王夫人只是妾,可却是二品夫人这安陆地界,除了王妃与吴夫人之外,还没有谁的品级比她高。除了地方文武官员需要入王府吊祭之外,地方诰命也要过来祭拜。
不过,上头还有王妃在,王夫人后事怎么办外头的人心中也没底。在没打听清楚之前,没人会轻举妄动,省的讨好了王家,反而得罪了王妃,那就是得不偿失。
王珍道:“姑母留下遗命,说是简丧,不要耽搁大家过年,……王妃与殿下却是不肯,最后与祖父商量,定了停灵十一日再发丧日子就宽裕些,又在年前完成大事。”
简丧的话,就是三日发丧了。停灵十一日,“接三”、“头七”、“出殡”三个大日子,都可以容外头的人吊祭。
道痴虽没有开口劝王琪什么,可能陪着的时候尽量都陪着。
直到“接三”这一日,王琪的精神才缓和些,跟在世子身后,招待入王府吊祭的地方官绅。
不过那个嘻嘻哈哈的王琪不见了,他像是一下子成熟起来。
身上最后的那些肥肉,也在侍疾守灵的这些日子中瘦下去,怎么看都是清俊的少年郎。
腊月二十七,王府大殡,王夫人的灵柩被送到兴王墓地。她是妾不是妻,没资格与兴王合葬,附葬在兴王墓。
送殡的队伍,进城后,便各自散去。
王琪没有回宗房,而是拉着道痴道:“二郎,陪我寻个清静地方呆一呆。”
道痴见他神态凄楚,心中不忍,就打发惊蛰回去给王宁氏报信,自己则同王琪出来。
西山寺虽是僻静地方,可现下天色将暮,不是出城的时候。道痴便寻了处看着干净的客栈,要了一间上房,直接带王琪过去,又打发立秋去置办一席饭菜。
折腾一天,他是真饿了。
王琪没有胃口,端着饭碗在那里数米,道痴则是就着一道烧口蘑、一道莲米莼菜羹,吃了两碗米饭。
王琪被他带的,也觉得肚子里空了,不再像方才那样勉强。
待吃罢饭,道痴呈大字躺在床上,眼皮有些发沉。
看着他这惫懒的模样,王琪不忿道:“二郎,有你这么陪人的么?吃了就歪着,也不吱一声。”
“吱。”道痴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又闭目养神。
王琪哭笑不得,使劲地扒拉道痴的腿,道:“赶紧地,给哥哥让个地方。”
道痴往里头挪了挪,王琪挨着床边躺下。
白事最是熬人家这次王夫人后事日子又赶得紧,十来日下来,一日不得歇。道痴这个帮闲打杂的,都觉得乏极,更不要说王琪。
王琪就这床边躺下,嘴里舒服地呼了一声,真想要就此睡过去。
不过心里到底存着心事,过了一会儿,王琪还是开口说道:“二郎,有一件事哥哥实拿不定主意,二郎帮哥哥掂量掂量看。”
道痴困劲上来,打了个哈欠,道:“七哥说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