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竖子不足与谋……”范增看着项羽面带喜色而去,脸上显出十分无奈悲苦,长叹一声:“楚王天下将来必属沛公!可惜……可叹……”说着话,看着面前那一对玉斗,越看越是气恼,猛地挥手一拂,两只玉斗叮当一撞,跌落在地,顿时碎成几片。
“范先生何出此言!”张良面色淡然道:“如今怀王坐镇楚国,总有天下,项将军威震寰宇,诸侯震慑,就凭沛公区区十余万兵,尚且不能挡项将军麾下一诸侯,岂能觊觎楚国天下?”
“沛公不足惧!”范增此刻也沉静下来,略带几分懊悔,看着张良道:“可沛公乃是识人之人,文有萧何、张公子二人,武有樊哙,曹参之辈,若是得一封地,假以时日,项将军未必能奈何于他!只可惜……”
“不知范先生有何可惜?”张良看着范增脸色,多少已经猜出范增心中所想,却是故意问了一句!
“若是我当日武功不失,沛公今日焉能出了此营?”范增默然良久,这才长叹一声,看着张良道:“就算张公子如今本事在我之上,也未必能保沛公周全!”
“那是自然!”张良也不否认,点了点头道:“范先生当年武功,刚猛至极,动如雷电,掌若疾风,又跟沛公相距不过咫尺之地,真要动起手来,张良就算拦得住范先生,也拦不住项庄,更何况今日大帐之后,恐怕楚国高手不少罢!只不过张良有一事不明,范先生一身神功若是不失,今日统兵西来的,未必就是项将军罢?”
范增脸上先是一寒,正要出言反驳,忽然听出张良这话言外之意来,要知范增武功,乃是因被朱无忌打了一掌,重伤难愈,只得废去全身劲力,至今仍留有咳血之症,可若是他武功犹存,朱无忌自也不会在虎林山上被张良等人窥破真容,更不会毙命在旁人手中,一旦朱无忌事成,楚国王族上下,再无幸免,就是范增自己,也未必能保住性命!
“今日也不早了!”张良看看帐外天色,正是午后风和日丽之际,却是拱手作礼道:“有劳范先生相陪这许久,张良告辞!”等到出了帐外,又回头瞧了一眼手执长戟站在门口的韩信,面带憾意摇了摇头道:“人生难得是明主,项将军非善听善信之人,岂不屈了这一腔抱负……”
他此话乃是故意对着韩信而言,可帐中范增也听在耳中,未免有些心中黯然,自项羽在巨鹿攻破秦军,威震天下以来,自己这位亚父,渐渐也变得有名无实,许多军国大事,项羽都是独自裁断,至多不过对他通报而已,如今对自己虽是恭敬有加,可自己所进计谋,大多都弃之不用,长久如此下去,莫说是而今沛公,就是其他诸侯,也都未必肯心服了!
张良驰马奔回军营,就见几个军士夹着一个人,从中军大帐之中拖了出来,一路嚎哭哀求不断,正是帐前左司马曹无伤。刘邦出了项羽军营,连马都未敢骑,只带了四将,走荆棘小道步行而回,一到军中,即刻下令将曹无伤绑了起来,也不审问,喝令推出斩首!
“恭喜沛公除了军中一害!”张良进帐,刘邦仍自脸上惶恐之色未退,今日几乎是死里逃生,若不是张良策划周到,又言语犀利,更以一身本事镇住项庄范增等人,今日险些难回灞上,见了张良,赶忙从座上迎了下来,向着张良一礼道:“往日不听张先生之言,险些酿成大祸!今后张先生但有建议,我必信之不疑!”
“此乃区区之事,沛公万万不可如此!”张良连忙还礼道:“再说我既然为沛公帐下之臣,岂能不尽心竭力,只盼沛公往后以天下为重!”萧何也在身后笑道:“经此一事,沛公也知项将军不足谋天下,但不知这位项将军进了咸阳,要如何分封西来诸侯!”
“无非两法而已!”张良看着刘邦一片期盼之意,微微一笑道:“若是项将军总揽天下权柄归于楚国,诸侯有名而无兵,徒领租赋,则天下之事可谓平矣,沛公再想从中取事,可说是极难,可若是他尽复关东诸侯,则天下不出一年,必然战祸四起,那时候,正是沛公一展胸中大志之时!”
“那依张公子所料,项将军会如何行事?”刘邦有些面带难色道:“我部兵卒,大半都是关东子弟,如今秦国已定,人人思归,一旦封赏有差,只怕军心思动!”
“以我今日所见,项将军多有妇人之仁,必是分封关东随他西来诸侯!”张良冷笑一声道:“只可惜,他帐下掌兵之人,多是楚国故旧,其中真正可称人才者,反倒为执戟之辈,季布天下智将,今日反不见此人踪迹,陈平谋臣无双,智谋眼力,不在臣下,为都尉而不发一策,项将军但凡肯听陈平一句,沛公今日只怕就回不来了!”
“先生所言陈平,可是项将军身后那位都尉?”刘邦听的十分留意,赶忙问了一句,张良点了点头道:“不错,正是此人,我与他相知甚深,此人若能为沛公所用,实乃沛公之福,天下之福!”
“我记下此人了!”刘邦微微沉吟道:“既然此人能得先生如此夸赞,看来必然是人中龙凤之辈,只要他肯投奔于我,这监护都尉之职便是他的!从今以后,先生但有可举荐之人,只管开口,我定然不负他们投我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