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哀周王,诸侯数百,先有五霸,后现七雄,王室陵替,空有九鼎!而今何在?咸阳一统!”
张良出城策马,缓缓而行,耳边隐隐传来野老放歌之声,但觉这歌声似乎有些耳熟,猛然想起自己在下邳城外,初遇尉僚,他所唱的便是这首歌!赶忙循声而来,却是一个老农坐在田埂之上,见张良过来,起身扛起身边锄头向着远处村中而去,张良看着老农背影,苦笑一声:“咸阳一统……如今也成了哀哀周王了……”
这一路张良走的极慢,他今日虽是将赵高擒下,子婴自然不会饶了赵高一死,也算是为赵青报了仇,可心中只觉得空荡荡的,四无凭依,一路所见,似乎都有赵青身影若隐若现,音容笑貌,若在眼前,有时候甚或觉得赵青就隐在那颗树后,或是藏在那一处房舍拐角,只等自己到了跟前,便突然跳了出来,可真正到了那里,又毫无声息,回头再看愈来愈远的咸阳城,猛地心里一阵慌乱,赵青此刻不也如这咸阳城一般,离着自己愈来愈远……
“青妹?”直至暮色渐合,张良已到刘邦大营不远,正自黯然伤神之际,忽然看见前面大树之下隐约一个人影,虽是看不清面庞,那身形却依稀相识,夜风之中长发飘动,身形婉约,手中提着一柄长剑……初时还当自己是思念过甚,有些看花了眼,可再一抬头,那身形分明可见,决然不是一时神魂错乱,忍不住心底轻呼一声,赶忙急催马匹!
“良哥,你回来了!”马匹还未驰到跟前,那身影早已一声叫了出来,既带着几分疲惫,又带着满满的欣喜,张良闻声一止,已经知道前面所站何人,翻身下马过来,轻轻应了一声:“越霓……你在此等了多久了……”
“我还以为你回不来了……”越霓见了张良,立时扑了过来,钻到张良怀中,两眼含泪道:“你要是今夜再不回来……我……我……”
“傻姑娘,我怎么能不回来!”张良摸着越霓身上衣衫,微微有些潮湿之意,背后秀发上还落着几片干枯的树叶,想必她在此站了非止一天,只恐从昨夜自己出营,便已然站在这里等候了,这一天一夜,对越霓而言,不啻是一生一世一般,再看她手中长剑,若是自己当真有事,越霓只怕便要随自己而去!
“爹爹,娘亲,你们昨夜到今夜,那里去啦?”张良同越霓携手回营,进了自己营帐,张不疑早已迈着小腿,跌跌撞撞迎了上来,张良一把将张不疑抱起,把脸贴在他稚嫩的脸蛋上,笑中带泪道:“爹爹去做一件大事,现在事情了啦,回家来咯!”
张辟疆虽是走路走的不稳,也跟着哥哥过来,抱在张良腿上,咿咿呀呀,一脸委屈,张良索性将两个孩子都抱了起来,回头见越霓笑意盈盈,心里突然一暖,往事如烟,总有散去之时,来日尚远,岂能再无欢声……
“赵高……死了么……”越霓等张良跟两个孩子嬉戏够了,这才安抚两个孩子睡着,一面轻轻拍着张不疑,一面问了张良一声,张良面带苦笑,摇了摇头道:“我没杀他,只是废去他全身武功,留给如今那位秦王了……”
“想必那位秦王,不会轻饶他罢……”越霓如何不知张良心意,看了一眼两个熟睡的孩子,语气淡淡道:“他当年处死青姐姐诸位兄弟姐妹,所用之法令咸阳惨不忍睹,只怕这位秦王,也要以此法来处置他了……”
“那就不知了……”张良也叹了一口气道:“曾堃他们就在咸阳城中,想必自会替秦王料理此事了,如今秦国已成残烛之末,将来这天下,还不知是何等样子……”
“张先生,沛公有请!”第二日一早,张良还在帐中静坐,便有兵士前来回禀道:“诸位大人将军,已然到齐,请张先生速至沛公大帐议事!”
“张先生来了!”张良一到刘邦帐中,就见文臣武将,在帐内站的熙熙攘攘,人人脸上都是一片喜色,刘邦一见张良,更是喜不自胜道:“有劳张先生走了这一趟,方才咸阳城派来使者,说秦王子婴,愿意归降我部,我特此请先生来,商议一下受降之事!”
“沛公谬赞了……”张良脸上勉强一笑道:“这等事情,非我所能,乃是沛公兵威所至,再说受降之事,我素来不通其中礼节,更不知如何参赞,萧大人乃是为政能臣,只需他一人便能料理此事,沛公又何必与他人相商?张良唯有一言进献,请沛公移军灞上,一来预备受降,二来预备迎接项将军大军!”
“张先生此法甚好,就依你所言!”刘邦此刻十分兴奋,想不到天下诸侯之中,坐拥精兵猛将之人何其之多,就连那位项将军,更是人中英杰,却让自己一旅偏师,得了天下最大的彩头,将来与诸侯相见,想必也十分光彩!当即便笑吟吟道:“萧大人,既然张先生如此说,受降之事,尽数由你安排,务要做的周备,不可伤了秦人之心!”
“沛公放心,臣自当竭尽所能!”萧何看了一眼张良,似乎微微有些叹气,叫过几个军将来,先命他们戒备道路,再命军中准备仪仗,过了三天,一切齐备,沛公帅诸将,尽是衣甲鲜明,立马灞上军营之外,一连数里都是旗帜招展,十万大军,鸦雀无声,直至中午,便听咸阳城中几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