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霓此刻站在远处的一座帐篷门前,身上那套缀金饰玉的华裳到底没有换下,遥遥看着夜色里那顶崭新的大帐,漫天星斗跟班底篝火互相辉映,草原上隐隐传来几声呢喃,又似乎是余兴未尽的牧民仍在高歌,时而紧促,时而悠长,听的人心中颇有几分发痒,漫天的星斗似乎有些好奇,又有些羞涩,就像无数只星眸不断眨动,从无尽的穹宇里看着连绵不尽的草原!就连身边的马匹,都被那若有若无的声音搅扰的有些不安,响鼻阵阵,不住的刨动前蹄!
她自是知道冒顿这一番安排,经过这一场欢宴,匈奴所部人人皆知她这位单于之妹,嫁给一个中原人,从诸王贵官所送的礼物上已经可见一般,只不过诸王应该是得了冒顿的嘱咐,大家均不提起罢了!这不禁让她心里有些甜蜜,却也有些哀伤,要是张良回去中原,自己就算在这部落中老此一生,也是心甘情愿,无论如何,自己也算是嫁给心仪之人,可张良心中,恐怕只有赵青一人,不知他将来在中原,是否还能想起自己这个匈奴部落里的越霓妹子来,是否还能想起这茫茫草原之上,始终有人时时刻刻望着南边,日日夜夜做着那难以实现的梦境!
“不好了,青殿下不见了!”越霓也不知自己何时在草原上沉沉睡去,忽然被一声惊醒,就见东儿从那顶大帐之中飞奔过来,一脸焦急,再看天色,已近正午,张良站在大帐门前,指挥李立等人分兵数路,向着南边追了下去,心里不禁一慌,不等东儿过来,早是翻身上马,直冲张良所在!
“青姐姐去那里了?”越霓人还未到,已然出声发问,张良见她前来,一脸忧色道:“此刻还不知,我今日醒来,便不见青妹身影,只当她早早出帐来了,等了半个时辰,仍是不见她回来,正要起身找她,却发觉她昨夜穿的那一身衣裳竟然全数都在,倒是以前那一身旧衣服不知那里去了,再看那柄莫邪剑,也不在帐中,急忙让人出来,倒有早起的牧人说,青妹一大早带着一把剑,骑马往南去了!”
“我去追!”越霓闻声一转马头,就要加鞭而去,张良一把将她拦下道:“你追不上的,我刚才已经看过了,青妹骑的是你哥哥送的那匹青骢马,又走了大半日,你骑这个那里追的上?我已经让李立他们即刻向南,先行寻找青妹踪迹去了!”
“他们又不是狼骑,那里能在这草原上寻出一人一骑的踪迹来,还得是我去!”越霓按捺不住心中焦急,一催马头就要向前,就听身后阵阵号角鸣响,回头一面苍狼大纛疾驰而至,看来是冒顿也得了消息,亲自赶来!
“青妹子这是想回去报仇?”冒顿顷刻间到了两人面前,略略听越霓将张良之话复述一变,也有几分担忧道:“她一人之力,岂不是有些自投罗网?妹子你也不要一人去,她骑的是那匹青骢马,在哪三匹马之中,那匹青骢最有耐力,我这就让狼骑出去寻找,再传令部落,多加留意!现下不怕她回南,只怕这茫茫草原,她一个人如何走的出去?”
冒顿一声令下,顿时狼骑四处,再有两三千骑兵分头向着南边各部急报!张良忽然道:“不成,我要亲自去追她,青妹不辞而别,分明心有死意,就算狼骑跟部落中人发现青妹,她也未必肯回来!总是还有两匹良驹,该当还能追得上!”
“我跟你一起去!”越霓也应声道:“怎么说我也是匈奴狼骑,这草原茫茫,要追踪极为不易,我跟良哥你一起去,追上青姐姐,一同回来!就算她不肯回来,你自陪着青姐姐回去中原,我自己一人回来便是!”
“这个……”张良倒是有些迟疑,冒顿看着张良,略微有些责备道:“事到如今,张兄弟你也不用犹豫了,就是越霓说的,总是你们还有两匹良驹,两个人追了上去,总好过一个人在草原上瞎撞,若是你们再不回来,我自会命人将你们这些财物,人马,侍从送回中原去,总是我在此替你们照管,凭谁也不敢妄动分毫!来人,拿刀来!”
后面一个匈奴侍从,闻声向前,两手恭恭敬敬递过一柄弯刀,正是张良曾见过的那柄撑犁孤涂刀,冒顿接过,拔出刀身看了看,递给张良道:“张兄弟,你把此刀带着,路上或许有用,你也不用推辞,一旦寻见青妹子,无论是何部落,见此刀如见本单于,不管是牛羊马匹,还是人口钱粮,自然会鼎力相助!”
“……越霓妹子带着罢!”张良这下才深深看了一眼冒顿,自己对这位匈奴单于,当真是有些百感交集,此人鸣镝之法,夺了单于大位,用心不可说狠,有些跟秦国胡亥相似,可此人豪爽明快,杀伐决断,又极有魄力,又远非胡亥可比,倒有当日始皇帝之风,见他毫不犹豫将撑犁孤涂刀递了过来,知道这位单于如今还是拿自己当兄弟看,微一沉吟,接过刀来,却是顺手递给越霓!
“那咱们赶紧启程罢,免得青姐姐走远了,咱们追不上!”越霓见张良将撑犁孤涂道递给自己,自然是应允她一同上路去追赵青,心里多少一喜,冒顿也早吩咐将剩余两匹马牵了过来,马背上早替两人准备好路上应用之物!眼看着两人上马,这才有些不舍道:“张兄弟,中原若是有些不妥,这匈奴草原上,总是有你一顶大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