爽地呸了口唾沫,双眼同时也透出点点凶光。这个李自成的侄儿、闯营的猛将,身体里流淌的全是沸腾的热血,他紧紧捏着刀柄的手因为过于用力,边缘处甚至都从红泛起白来。在他的身后,同样紧裹厚甲的高一功也随之低声咒骂起来。
他这一个大侄儿、一个小舅子,均堪称人中虎豹。赵当世看着这跃跃欲试的两人,不由从心底对李自成冒出几分羡慕。
观望中,官军阵内已经开始有游兵张狂地跑到近处,零星向二营这边射箭挑衅。但闯、赵二营的军官们都富有军事经验,纵然手底下有好两个兵士给他们射死射伤,却依旧岿然不动。在他们的弹压下,二营的阵脚安如磐石,稳如泰山。
二声炮响,广元城头上开始试炮,引起二营这边的微微骚动。赵当世等宿将都清楚头两炮只是传令的空包号炮。果然,两炮响完,城头恢复寂静,而后,几乎是突然间,大小数十门火炮开始同时试放,地动山摇中,广元城头瞬间为青白浓厚的硝烟所笼罩,在看城下,二营中的一角已经完全糜烂,刘芳亮部受到波及,死伤了近百人。
纵然经历过无数大场面,但当震耳欲聋的炮鸣真正爆发出令人窒息的威力,无论是李自成还是赵当世,心中都不免颤动。
炮声罢,旋即扑耳而来的是凄厉惨绝的嘶嚎,刘芳亮派人找上李自成,要求出战,李自成拒绝了他恼怒激动下的请求,同时询问赵当世:“可否出战?”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是懦夫的表现,李自成枭雄一个,当然不会容忍给官军欺负到脑袋上。只是,他的反击并不来自刘芳亮,而是赵当世。
赵当世还没接口,又一骑飞驰而到,塘兵在马上拱手:“禀闯王、闯将,吴鸣凤部全员到位,等候接令!”
“出!”赵当世肃声命令。
马去不久,络绎如川的二营兵士开始移动,号炮齐鸣,声势反压官军。赵当世以鞭指点前方:“闯王,此即破阵利器!”话音未落,铺满平冈、波推潮涌般的军阵向两侧分开,眼到处,六辆庞大的武刚车缓缓穿过空隙,“咚隆”前进。
它们均是褒城一战赵营从费邑宰部缴获的战利品。当初收拾战场时,曾有军将主张将这些笨重的战车卸掉当柴火烧,唯独徐珲力排众议,将它们保存了下来。赵当世找到内务使何可畏,让他抽出一些工匠,助以兵士,将这些大车拆卸成了便于运输的几块,转移时也不忘带着。
赵营主力七千人,本来留了吴鸣凤二千人在后方,但当李过的马军在广元侦察到了官军多火器、抢修阵地的情况后,赵当世就决定将吴鸣凤也调来,跟着也将这六辆武刚车也运了过来。二营兵马清晨便到了广元附近,之所以临近正午才完成布阵,和这些武刚车的临阵装配有很大关系。
一鼓作气、再而三、三而竭,没有作战命令,等待了一个上午的二营兵马有力难出、又屡遭打击,士气难免顿挫。李自成敏锐觉察到了这一点,所以开始催促赵当世出战。
鼓点一荡,排在前列的二营兵士掀起山呼海啸般的威吓,拥有巨大车轮的武刚车各由十人推着慢进,高大宽阔的竖板在前,在后两门小炮则透过板孔伸出黑洞洞的炮口。由车掩护,还有数百人的先锋队随后。
官军发现了二营的进攻动向,城头上高亢的小号声一波接着一波,划破湛蓝的天际,城头上的炮手们吆喝着开始调整炮位,城下戈矛森森的阵列,亦起波澜。
“上,别落后!”这支数百人的先锋队由秦雍统制。自从在褒城一战与韩衮结下了交情,他步步高升,在汉中时还是个队长,进了四川,已然被提拔成了吴鸣凤部中把总。
秦雍手持钢刀,一步一催,在他的严格监督下,先锋队的兵士们始终与前头开路的武刚车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轰”
秦雍刚想呼喝,当头炮响令他顿时耳鸣。他长大了嘴,极力恢复,可轰鸣的炮声源源不绝,摧残着人的耳膜,简直要将脑袋震爆。若不是强力压制着内心的恐惧,他现在的本能反应怕是一屁股蹲下去,抱头捂耳。
等似乎将无穷无尽的炮鸣终于停歇,已经有些晕头转向的秦雍狠狠抽了自己几个大嘴巴,左右顾盼下大声激励:“官军的火炮都是软锤子,中看不中用,弟兄们加把劲,冲上去!”
“一、二、三,走!”推着武刚车的兵士们汗流浃背,在他的催令下咬紧牙关,使出全力推车。其中好些人的草鞋已被磨成破烂,仅凭着一双已是血肉模糊的肉足,奋然蹬着满是沙砾的土地。
城上官军发炮两轮,仅仅命中一辆武刚车,那武刚车的竖板不是木质,而是数层铁板叠夹而成,坚固无比,佛郎机们打出的散弹只在上面留下了坑洞印记,全数蹦开。唯一装了实心大铁弹的大将军炮以及红衣大炮准头差些,没打中车,却飞到了后方的二营主阵,立时引得人仰马翻,摧枯拉朽砸死砸伤近百人。等铁弹劲力终于卸了,二营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