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棺材被放了下来。
稳稳落地之后,上面突然一阵响动,是轿子。
轿子从棺材上被抬了下来。
“胖子……胖子……”
“梳子……梳子……”
胖子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消失。
我和胖子被分开了!
胖子一定被抬到那个所谓的月牙湖去了。
可是我要被抬到哪里?
棺材被重新抬了起来。
我感觉棺材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小心翼翼。
大概走了五六分钟,棺材停了下来,被放在了地上。
许久的安静,我只听到棺材外面的脚步声。
然后一声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响了起来:
“我那苦命的女婿啊,你的命怎么就那么苦啊,年纪轻轻,就这么走了,你让我们可怎么活啊……呜呜呜……呜呜呜……”
接着一拨又一拨的哭喊声从棺材外面传来:
“我的可怜的妹夫啊,呜呜呜……”
“我的姐夫啊,呜呜呜……”
哭声愈演愈烈,唢呐声也顺势响起来,依旧是那首葬礼上的百鸟朝凤。
接着一阵噼噼啪啪的鞭炮声。
女婿,妹夫,姐夫。
都指向了同一个人。
不是胖子。
我!
只有一口棺材,棺材里就我一个人,不是我还能是谁。
可我什么时候成了别人的女婿,妹夫还有姐夫了?
我什么时候死了?
我怎么不知道我死了!
可这个葬礼,不就是给我操办的吗!
我被死亡了啊。
哭声一直持续了半刻钟,突然戛然而止。
哭声没了,唢呐声没了。
只能听到悉悉索索的换衣服的声音。
接着,“铛……”
一声铜锣响!
如同是换了另外一拨人,一个个对着棺材哈哈大笑,我听得清清楚楚,是那种满意,满足的笑声。
“恭喜恭喜!”
“新婚快乐!”
“恭喜妹妹!”
“恭喜姐姐!”
最后是一个苍老的女人声音,想哭却极力忍着,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佩儿,妈来看你了,呜……呜,妈对不起你,生前没有照顾好你,让你一个人先走了,呜……呜。你放心,妈很快就会下去陪你。妈怕你一个人在下面寂寞,孤独,所以找了个和你年纪相仿的男孩子下去陪你,让你们成婚,有他照顾你,妈也就放心了。啊……我那苦命的女儿啊,佩儿,妈的佩儿啊……妈想你啊……”
接着是一阵情绪崩溃的失声痛哭。
然后一个浑厚的男的声音出来制止:
“行了行了,别哭了,女儿大喜的日子,你这样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女儿大婚,你应该高兴才是。”
女人这才停止了哭泣,强装欢笑:
“对,对,高兴才是,高兴才是。”
“佩尔,妈高兴,你终于出嫁了,出嫁了!妈应该高兴。”
我躺在棺材里,算是听明白了。
我被人家配坑了。
所谓配坑,是我们乡下那里特有的说法,换成书面语,就是配阴婚。
配阴婚!
葬礼、婚礼同时进行,都是为我准备。
一个葬礼,把我置之死地。
一个婚礼,把我配了阴婚。
只听说过用死人配阴婚,从未听过用大活人来配阴婚的。
好歹毒的做法。
想不到,封建社会遗留下来的恶习,居然让我给碰到了。
可我该怎么办啊?
我该如何出去?
一旦我被配了阴婚,魂魄被囚禁在这棺材里,那我就真的死了。
这时候棺材又重新被抬了起来,铜锣和唢呐一同响起,哭泣声和欢笑声夹杂在一起,吵得我晕头转向,再加上棺材里本就不怎么透气,呼吸困难起来,我只能喘着粗气。
然后我感觉棺材被放在了一个大坑里。
这是要将我活埋吗?
如果我没有猜错,我躺着的这口棺材旁边,肯定还有一口棺材,棺材里的人,就是那个女人已经死去的女儿,和我配阴婚的对象——佩儿。
接着就是一个司仪的声音:
“一叩首……”
“呜呜呜……”
“二叩首……”
“呜呜呜……”
“三叩首……”
“呜呜呜……”
“连四叩……”
“呜呜呜……”
“孝子位临谢客,客不还礼……”
“礼毕!”
然后我听到有人在我的这口棺材的四个角,分别撒了一把土。
一声铜锣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