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这一夜,喝过药的冷凡总算睡了一个踏实觉,第二日便觉得精气神好了很多。
在府里她觉得无聊,就跟父母说想出去逛一逛。怕她不认路,也怕她出意外,就差了坠儿跟着去。
有坠儿引路,两人一上午逛了多家文玩店。这回冷凡真是开了眼了。无论字画、瓷器、漆器、鼻烟壶等都让她大开眼界。尤其运笔或繁或简的写意水墨画,在她眼中堪称神来之笔,这与以写实的油画根本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表现手法。冷凡确定,这就是她想找寻的根儿,只要能学到其中一二分的精髓,看那些蓝眼黄毛的还敢轻视自己不。趁兴致正浓,冷凡又买了文房四宝。各文玩店的老板很热情,只是冷凡听得十分心虚,他们口中的那些书画大家,自己一个都不认识。她涌起恶补国画知识的欲望。
正午时分,两个人逛累了,坠儿说前面就有一家水煎包,是极好吃的,说的冷凡胃口大开!
这是冷凡第一次吃纯正水煎包,味道果然很好,她一口气吃了七八个。“这附近有书局吗?”坠儿想了想说:“再过两条街就有一家。”
拐过十字街角,就有一家书局,可书局却大门紧锁。不止如此,街两侧的好多商铺都关张了,偶尔看到几个人也都神色惊慌的。“这条街平时人很多的,今天这是怎么了?怕是又出什么乱子了,要不我们回去吧!这里已经出了租界,治安很乱的。否则出了事,我可吃罪不起。”坠儿感觉这的气氛不大对劲,劝冷凡商量回家。原本生性好奇的冷凡此时也腾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于是点头同意。
刚好一辆黄包车迎面过来,坠儿拦下,两人坐上车。谁知这拉脚的车夫是个话唠。边跑边问:“你们刚才可都看到了?”
“看到什么?”冷凡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人头啊。听说前天,一个男的被一枪爆头。也不知怎么着,第二天一大早儿,就有人看见他的人头被割下来,就挂在离你们上车那不远的一棵树上,身子扔在地上,旁边还立了一块牌子,听人说写的是‘下场’两个字,很吓人的,也不知这杀鸡给谁看的!”
“停车!停车!”冷凡感觉一阵恶心,没等车停稳,就从黄包车上跳下车,并在路边呕吐起来,中午吃的包子恨不得全给品呕了出来。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人头被悬挂的血腥场面,可血淋淋地画面感还是清楚地呈现在头脑中,更让冷凡感到心惊肉跳。
车夫没想到,这小女子就听说反应会这么大,一边看傻了!
过了好一会儿,冷凡才觉好过了一些。进贺府前,她对坠儿说:“别跟别人提起我们听到的。”回到房间后,她赶紧躺下,并让坠端了一碗压惊汤药过来,别说一碗,现在两碗她都会毫不犹豫地喝下。
冷凡醒来的时候,已过晚饭时间。又过了一会,冷母端着晚餐走了进来,当冷凡看到鸭血汤时,又禁不住吐了起来。一连多日,冷凡都见不得鸭血、肉、肝脏之类的食物。
因晚上酒喝的太多,旭光周一到警局上班时,迟到了十多分钟。手下阿南在门口正急得团团转。见到旭光下车后,他赶紧跑过来:“你总算到了,局座通知处长以上在他办公室开会,就差你了!”
“我知道了!”旭光加快了上楼的脚步。
刚到局长办公室门口,就听见伍局长在大发雷霆。“搞这么大动静,真当我们警局是摆设吗?没日本人撑腰,他们算个屁!不就是一帮只会喊打喊杀的街头瘪三吗!不行,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这脸我们丢不起,必须得想法让他们知道,这警察局的牌子不是白挂的,谁想拆就拆。任他们胡乱撒野,我这脑袋,不就成了他们的屎尿罐子了……!”
偷偷溜进办公室,站在最后排的旭光听得一头雾水,悄声问身边的侦辑二处方晋升:“什么情况?”
“前天,76号的刘亮带人当街把人打死了,尸体还给拉到公租界边上说是要枭首示公三天。这事现在上了好几家的报纸的版面,影响极为恶劣、局座坐不住了,给76号长官打电话,却吃了闭门羹,人家说非常时期就得用非常手段。”
他立即想起那天被暴头的那名男子,正想知道真正原因,于是又悄声问:“那人什么来头?”
“就是个进步青年,不过听说他哥以前是军统局CD站的,叫什么栋,不知什么时候被****侧反了!听说这个人已潜入上海。那天本来哥俩儿约好想偷偷见一面,弟弟发现情况不对就跑了,结果就出了后面这些个事。”
旭光心里突然紧了一下,脑袋里跳出一个名子:周亚栋。那时旭光刚刚入伍,与周亚栋在同一连队同一个班,周亚栋比他大三岁,算是老兵,任班长。4年前,部队在开赴南京时,中途遭到日军阻击,部队被打散。说来也巧,那里正是周亚栋的老家。周亚栋将左小腿负伤的旭光送到家里养过几天伤。他确实有一个亲弟弟,当年才16岁,还上下河摸过鱼给他调补呢!难怪当时看他那张脸,怎么觉得有点眼熟呢?部队重新集结后不久,他和周亚栋等几名骨干被军统招编,只是周亚栋去了CD站,而他回了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