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城的天气实在多变,先前还有些阳光,此时却变得阴沉沉。
五人伫立在义庄正堂门口,一盏锈蚀油灯燃烧着一豆灯火,灯火摇曳,光线昏暗。褴褛少女心中不由自主地微紧,下意识地朝苏离身后微微地挪了挪。
在那一豆灯火的映照下,依稀可见灯盏下是一张人高的布满灰尘的斑驳案几,灯盏旁是一只三足小香鼎,小香鼎同样锈迹斑斑,铺满灰尘。小香鼎中正点着一枝纤细青香,香雾缭绕腾挪,将腥臭气驱散了些许。
堂屋里烟雾微漫,愈发晦暗了。
“簌簌簌……”
忽然,堂屋侧门响起了芦帘被掀动的声音,接着是脚步声,脚步声很轻。
五人望向声响处,来人是个瘦削老汉,披着灰衫,头发凌乱花白,刚从睡榻上起来的样子。他佝偻着身子,不理众人,只是专心地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
瞬间,烟雾在昏暗的堂室弥漫。
咳咳咳……
少女很不适应烟草味,咳嗽不已,眼泪都快出来了。
老汉抬头看了看,接着吧嗒吧嗒抽着烟。
“啊……”少女捂嘴尖叫了一声。
老汉抬头,众人才看清。老汉脸上沟壑纵横,不是皱纹,而是十多道狰狞的伤疤,看伤疤样子,像是利器割伤造成的。赵德贵三人从心里蹿起一股凉气。苏离眼眸微眯,神色不动,心下亦是吃惊不小。老人眼神微动,打量了一眼苏离,被其面貌惊吓到的人已很多了,老汉已经见怪不怪了,反而像苏离这般至少表面镇定自若的人却很少见。
老汉的眼睛很亮,如夜幕初降时的寒星。
“老人家,打扰了,我们想购张棺椁。”
“十四两白银。”老人看了看草席裹着的遗体,看了五人一眼,手微伸,沙哑道。
“老人家你欺负我们不懂行情吗?十四两白银能买两幅棺材了。”张大柱微感愤懑道。
“不买就离开。”老人瞟了眼张大柱,眼帘耷拉了一下,微冷道。
苏离剑眉微沉,直接递出十四两白银,淡然道:“有劳了。”
老人再次看了看苏离,接过银子掂了掂,吐出一口烟后,沙哑道:“跟我来。”
苏离看了看赵德贵三人道:“三位老哥在外稍候,我和她进去选棺椁即可。”
赵德贵三人点了点头,他们总觉得这义庄渗得慌。
少女躲在苏离身后,由于害怕,微微抓着苏离背后衣衫,苏离微怔,笑道:“跟在我身后。”
少女难得地轻声地“嗯”了一下。
经过正堂的芦帘,走了三十来步便豁然开阔,是一个比前院略小的后院,后院栽种了十多棵一人可抱的槐树,槐叶苍翠,微风一吹,窸窸窣窣响,像归人的脚步。
后院的格局一目了然,东西两边各有两间厢房,正对着的北面是一处空空的屋廊,廊下整齐地放着七八十副样式不一的棺椁。其中十多具棺椁前各放一盏正亮着的油灯,俗称“过桥灯”。据说人死后要轮回转世,从阳间到阴间要过阴阳桥,有灯一盏,方得去路。
“左边十一副是新棺,选吧!”老汉沙哑道,接着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
“姑娘,你来选。”苏离想了想,安置之人毕竟是少女的娘亲,还是她做主为好。
少女微微抬头,看了看苏离,黑发遮掩下的怯懦而淡漠的眼眸里,微有涟漪。
老汉坐在房廊下的一只老藤椅上,眯得极细的眼看了看少女那从破洞衣裙里裸露出来的肌肤,深深地吸了口旱烟,再呼一下喷出。
苏离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毛,微动一步,挡在少女身后。
老汉吧嗒吧嗒狠狠地三大口,烟雾缭绕更多,将这本就有些阴诡的地方渲染得愈发沉谲。
“快些选,我还有其他要事要做。”见少女迟疑,老人催促道。
“苏大哥帮我选吧。”少女将选择权给了苏离。
“也行。”苏离略一思忖,走向一排棺椁。他步履从容,从最左边第一具棺材看起,他绕一圈,右手指轻轻地敲了敲棺椁侧面,再微微附耳倾听。
样式如何?一看便知,若辨别材质好坏,还得听声音,声音清脆凝实为最好。
空寂的后院,只有吧嗒吧嗒的抽烟声和“咚咚咚”或“咄咄咄”的亮暗不一的敲木声。
敲了五六个,苏离都不甚满意,声音或是有些空洞,或是不够凝实,眉毛时而舒展时而微皱,异常地专注认真。
少女心想:“苏哥哥真是好人!”
老人瞅了眼苏离,隐在烟雾里的嘴角微微地勾了勾,似是不屑,不再理睬。他全身靠在藤椅上,看着天上黑云聚集。
“要下雨咯!”
咚咚咚……
咄咄咄……
……
“苏大哥,你随意选择一具棺木就行,娘亲一辈子过得苦。她常说,人呐……没有吃不了的苦,只有享不了的福,清清白白来,清清白白去,也挺好。我听人说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