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话音一落,有人又把他的出句吟哦了一遍,“架一叶扁舟,荡两支桨,支三四片篷,坐五六个客,过七里滩,到八里湖,离开九江已有十里。”
此联看似简单,实则暗藏玄机,从一到十,十个数字顺理成章,最主要的,“七里滩”、“八里湖”、“九江”都是真实存在的地名,而且,八里湖到九江确实十里的路程。这些对于别人不一定清楚,江西举子自然心知肚明。那么要想对出下联,不仅要有连贯的十位数字,里面出现的名称也不能杜撰。
难度值绝对是顶级的,楼上楼下又是一片静寂!
江西举子面面相觑,紧皱着眉头冥思苦想,江西解元阮文渊更是脸色血红,额头直冒冷汗。
江苏举子们也有不少人在思索下联,但更多的人盯着江西举子的窘态,都是一脸解气欣喜的模样。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韩非见江西解元阮文渊还是一副憋得满脸通红的架势,便淡淡说道:“阮解元,你也别在这里死撑着了,凭你肚子里那点墨水,是不可能想出来的,还是回家问问你那个伯父吧!你伯父既然贵为华盖殿大学士,当朝内阁首辅,想必学问还是有的,这个对子应该难不住他吧?”
“你——”阮文渊站起身,手指着韩非,怒喝道:“姓韩的,不要太嚣张了!”
啪——
韩非一拍桌子,猛地起身对阮文渊喝道:“姓阮的,是你嚣张还是韩某嚣张?原本同科会试的举子,大家都是同年,互相之间交流学问是很平常的事,你姓阮的故意搞地域对立,还打压江苏举子,是何居心?韩某人与你无冤无仇,你口口声声侮辱韩某,又是什么道理?”
阮文渊被韩非一连串的问题,指责得无言以对,禁不住后退一大步。
韩非与阮家本就是两个阵营的,也没想着要去巴结当朝首辅阮长风,见状进一步喝道:“今天楼上楼下都是进京赶考的举子,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你仗持着你伯父的权势,在江西耍耍威风也就算了,到了京城还如此不知检点,到底是你自己不知进退,还是受了你伯父的指使?”
“你……你胡说……姓韩的,你竟敢辱骂我伯父?”阮文渊气得跳脚,但是理亏在先,说话明显底气不足。
“辱骂?这叫辱骂吗?想你阮家也算是书香门第,竟然出了你这个斯文败类,你伯父就没有责任?他身负皇恩,作为内阁首辅,本就有教化万民的责任,可是他连自己的侄子都没有教化好,如何能得到别人的尊敬?还是说你阮家的门风,本就是狂妄嚣张,目中无人?”
韩非一顿好骂,整个状元楼内一片静默,大家都听傻了,江苏举子徐峥在金陵时已经领教过了他的厉害,更是一缩脖子,情不自禁退到人后。江苏举子总体上是扬眉吐气,彻底逆转了在韩非未来之前任人欺凌的局面。
而江西举子却像是傻掉了,一个个直愣愣瞪着韩非发呆。江西解元阮文渊更是气得浑身发抖,脸上涨得发紫,嘴唇哆嗦着,似是想要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韩非一口怨气出了,也就不想再与阮文渊多费口舍了,挥挥手,道:“你们走吧!”
江西举子都是垂头丧气,不由自主的走向楼梯口,连阮文渊也茫然的跟在后面。
这时,一名江苏举子喝道:“你们就这么走了?忘了你们立下的赌约吗?”
“这位兄台,得饶人处且饶人,放他们一马吧!”韩非淡淡说道。
不少江西举子感激的望了韩非一眼,匆匆下楼。阮文渊临下楼时,突然转身盯着韩非,恨声道:“姓韩的,今天阮某人受到羞辱,将来必有一报,咱们走着瞧!”
韩非望着阮文渊的背影,暗道,今天确实有点冲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阮家人,这下把阮家人彻底得罪死了。想想,他觉得最近火气总是特别大,似乎身体有一团旺盛的火在燃烧着,一遇到不顺心的事,就有种焦躁之感,难道是阴阳失调了?嗯,得赶紧把金陵韩府的女人招过来呀!
得罪阮文渊,甚至得罪了内阁首辅阮长风,韩非虽然觉得有些冒失,但并不后悔。这时代极重师门渊源,他是杜云的弟子,注定就与阮家是两个阵营的人,既然不能调和,那就干脆摆明立场。他也是没有背景的软柿子,也不在乎阮长风给他穿小鞋。
“韩年兄,都是因为我等,为你树立了一个大敌……”江苏举子们想到了得罪阮家的后果,都是面现惭愧的神色。
韩非扫了一眼诸位同乡的神情,呵呵一笑道:“俗话说,亲不亲故乡人,诸位是韩某的同乡,为了同乡两肋插刀在所不计!再说,大华朝廷是圣上的,不是他阮家的,得罪也就得罪了,只要咱们始终保持忠君报国之心,不是什么威权可以阻挡的!”
“韩兄说得好,今后韩兄就是咱江苏同乡的领头人,我等愿意唯韩兄马首是瞻!只要韩兄需要,咱们江苏同乡愿意赴汤蹈火,绝无二心!”
“诸位同乡对韩某的厚爱,韩某感激不尽,马首是瞻的话不要说了,今后凡是涉及到咱们江苏同乡的事,咱们大家伙共同商议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