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的爆竹声已经消散,但空气中依然弥漫着残余的年味。大人们或许已在思索一年的生计,孩子们的笑声依旧天真爽朗,就像吹融冻土的春风,透着阵阵暖意。
韩家却是冷得令人窒息!
正屋里间一盏油灯闪烁着诡异的光晕,韩非跪在床边,望着床上闭着双目的母亲,脸上满是戚容。他嘴唇动了动,又不敢发出声,生怕惊扰了母亲休息。
年关才过,母亲韩芸突然一病不起,眼见着一日重似一日,如今只怕……母亲医术精湛,救活了无数人,却救不了自己!
韩非心里无数次诅咒老天,“瞎了眼的老天,母亲一生善良,为什么得不到你的保佑?”
韩芸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
“娘——”
韩非激动的膝行一步,抵到床边,握住母亲的手臂道:“娘,您醒了?饿不饿?孩儿去给你煮点粥!”
韩芸缓缓摇摇头,然后偏头望着韩非,眼里满满的不舍和无奈。
“非儿,娘不能陪着你了……”
“娘,您不要吓唬孩儿,孩儿一定听您的话,努力读书,不会让您失望了!”
“非儿,娘也舍不得你,但是……娘的大限已至,由不得了……”
“娘——”
韩芸望着哭泣的儿子,眼角也滑落两行泪水,眼里似乎跳动着犹豫的神色,旋即又变得坚定起来。
“非儿,娘有话告诉你!”
“娘,您吩咐,孩儿一定会照办的!”
“娘的贴身兜里有块玉佩,你拿出来!”
韩非遵照母亲吩咐,拿出了一块晶莹剔透的血红玉佩。玉佩一面雕刻着九条形态各异的龙,一面刻着八个字,“金玉良缘,永结同心”。
“非儿,你贴身藏好!”韩芸见儿子把玉佩收进贴身衣兜,说道:“这块玉佩是上古血玉所制,据说藏着奇特的奥秘,娘也不明白……这块玉佩是你爹给娘的信物,不可遗失!”
“我爹?”
父亲是韩非心头的痛,小时候常被别人骂成没爹的野孩子。他一直想问父亲在哪,被母亲狠狠训过一顿后,再也不敢追问了。
韩芸缓缓点头,眼神慢慢变得迷离,似乎蕴含着浓浓的柔情,脸上也神奇的有了几分血色。
“十六年前,阳春三月,莫愁湖畔翠柳依依,娘和你爹邂逅,不可自拔!你爹是大家族的贵子,娘只是一个流浪江湖的女子,不可能进得了他家的门……娘不后悔!娘有了你之后就在此地隐居下来,你爹举家搬到了京城,彼此也就断了音信!”
“娘……爹爹是,是谁?”
“你爹是……非儿,你要发奋读书,科举入仕,进京当官了,你爹见到信物自然就明白了你的身份!”
“娘,孩儿……”韩非本想说自己愚钝,学不进书,但看到母亲期盼的眼神,急忙应道:“娘,孩儿听您的话,一定发奋读书,科举入仕!”
“好……好……”
韩芸努力举起手,想要摸摸儿子的脸,举到中途却猛地坠落下去。
“娘,娘啊——”
韩非一声凄厉的喊叫,在夜空里散开,人已晕倒在地。
韩家邻近一户人家,住着婆媳两人。说来,这婆媳两人都是苦命人,婆婆何婶子早年丧夫,留下一根弱苗,好不容易拉扯大了,又得了痨病。媳妇张蓉进门冲喜,不久,丈夫就死了。可怜张蓉才二十岁,花一样的人儿,就守了寡,丈夫又没留下一儿半女,连个指望都没有。
张蓉听到韩非凄惨的叫声,忙对何婶子说道:“娘,像是韩家出事了!”
何婶子的儿子在世,韩芸经常过来诊治舍药,恩情不浅。她急忙和媳妇张蓉,打着灯笼,赶到韩家探望。
“韩非,你……啊,韩家娘子……”
何婶子一进房间,什么都明白了,她一面摇晃着韩非,一面对后面的张蓉说道:“蓉儿,快去喊你三哥哥,就说韩家娘子去了,让他把村里人叫起来!”
游子山南麓的下岭村村民基本都是姓何,韩芸本不是此地人。当年村里闹瘟疫,路过此地的她救了全村人,随后,在全村人的恳求下,定居下来。村里人记挂着韩芸的恩情,听说她去了,老老少少的都赶了过来。
韩芸行医收的诊金很低,遇到穷苦乡亲,不仅不收钱还要舍药,家中日子一直过得紧巴巴的。她原本还有一位使女秀娘,几年前外出后就没有回来过。
韩非拿出家中仅有的银钱,在乡亲们协助下,为母亲办了一个还算体面的丧礼,让母亲入土为安。而他的人却如同被抽空了灵魂,每天对着母亲的灵位发呆,幸好有何婶子婆媳照应着。
………………
在游子山顶端巨石上,盘坐着一位戴幕遮的妇人,不久,又有一位妇人从山下走上来。若是韩非在此,一定会惊讶的发现,上山的妇人正是离家未返的秀娘。
“小姐……哥儿很伤心,咱们这么做,是不是太……”
戴幕遮的妇人一声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