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凛说出的话虽然狠厉,但是脸上的泪迹却骗不了人,在她转身的瞬间,付敏道分明看到元柯向前迈出的脚步。树林的地上被腐败的树叶和藤蔓铺满,踩在上面并不能发出声响。
但是,穷凛还是止住了脚步,她没有回头,背影单薄中透着无尽的悲伤:“看到你没事,我就知道你喝了我给你留下的东西。”
付敏道听不懂她说的话,他的脑袋突然开始沉重起来,像是里面塞满了大石头,眼睛也开始模糊,世界变成了色彩斑斓的模样。最先察觉到他不对劲的,是站在他身旁的慕泮。
“穷凛,怎么回事?”慕泮扶住付敏道,对着那个红色的身影高喊。
“小道!”他能感觉到公子跑了过来,语气中充满了焦急和不安。
耳朵里都是充血的声音,轰隆隆的,让他想起了那个雷雨交加的傍晚,也是在血炼谷口,妖兽还有红衣的慕知秋。他想说,其实他很害怕,强忍着不颤抖已经是极限。温暖的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照射下来,身上暖洋洋的。这种感觉,就像是看到慕炎满心欢喜的笑脸,也许再也没有机会相见了吧。他食言而肥,这便是报应吗?如果有可能,真希望从没来过这个地方。就让他一直陷在污泥中多好,为什么还要让他知道这世上还有纯净和美好?耳边渐渐模糊,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对话。
“穷乞在客房下了咒,我留下混了解药的茶水,想着他们肯定会喝。”穷凛在说话,原来那壶茶是解药,早知道自己也应该喝下的。可是,又哪里有什么早知道呢。
“现在怎么办!”公子怒吼,攥着他的手臂好疼。奇怪的是,唯有疼痛才能让他有踏实的感觉,不然整个人像是飘起来一样,没着没落的。
有人在翻他的眼皮,又掰开了他的嘴巴,简直像是在验尸了,他是已经死了吗?
“移魂?不对啊,现在正应该是发作的时候,怎么被克制住了?”慕泮说道。
“苦藤的叶子。”
他现在已经分辨不出谁是谁了,整个人像是要和身下的土地融为一体,脑袋很沉,眼皮更沉,手脚的关节如同石化了一般。如果就这样也很好,他最后想着。
“用遗忘术法摘除吧,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好歹能保命。”
“对他有什么影响吗?”
“肯定有,就是……”
他再醒来时,是在荒山边上的镇子。那家客栈破败不堪,饭不好吃,床不好睡。公子只在那里停留一天便走了。他当时就有种感觉——“公子,这里我好像来过。”
天上没有太阳,周围的世界却依然清晰可见。
慕炎倚坐在门边,听着付敏道说完那么长的回忆,仿佛是在听别人的经历。那些有交叉点的记忆,原来竟是自己自作多情,她从刚开始的痛心,到现在的麻木,仿佛度过了一生那样漫长。
她依旧将头别过,看着屋内的陈设。爹爹做的圆桌和竹凳已经旧的不像样,他老说要换套好的,起码吃饭的时候不会晃来晃去。锅台冷清,应该是很久没有开火了,上面积满了灰尘和油垢。屋子中央挂着一幅字,是村里先生手书,那是一个“忠”字。她曾问爹爹,为什么要挂那个字。爹爹只是摸着她的头,坐在吱吱呀呀的竹凳上抬头望着那副字不说话。
她看到的每一个物品,甚至在光线中翻滚的尘埃,都能勾起无限的回忆。这里就是她的家啊,怎么会是幻境。
“你说,你都忘了?”慕炎叹息着,原来自己曾经日日夜夜的期盼,居然是别人遗忘的回忆。没有人分享的喜悦,终究是苦涩的味道。
付敏道很不安,在那些记忆回归的同时,曾经困扰他的情绪也全数回来了。他扭了扭身体,地上很凉,寒意一寸寸的侵入他的身体。背后的玄冰剑却在灼痛他,时时提醒付敏道,他人在哪里,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有些事情,我也没办法控制。只能说,天意弄人。”付敏道看到她转过头来,满脸的泪痕如同一道道银色的链子,此时正死死的捆住了他的心。
慕炎咬着下唇,小男孩儿坐了过来,趴在她的膝头。她摸着小男孩毛茸茸的脑袋,这是琪琪呢,小时候的琪琪很欢脱,经常缠着她干这干那,讲故事,或者外出捉虫虫。到了荒山后,琪琪开始变得沉默、内向,只有她去找琪琪的时候才能偶尔看到曾经的那个孩子气的小弟。
他还好吗?受了那样重的伤,还能治好吗?如果,是说如果,琪琪真的走了,为什么不来这里找她呢?
她轻轻拍着小琪琪的后背,声音中还带着哭过之后的鼻音:“你是琪琪吗?你来了?”
小男孩儿抬起头,歪着脑袋看她,笑的眯起眼睛,但是他没有说话。
不是吗?慕炎很失望,同时又很欣慰,也许琪琪还好好的。
“所以,我们就是被困在这里了。”慕炎垂着眼睛,手放在小男孩儿的背上,“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我的幻觉呢?”
其实,这是付敏道一直回避的事情,在他内心深处,可能也觉得对方是自己的幻象,就如同邱兄的出现。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