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鸟啼鸣,昼伏的小兽已醒,在林间捕猎嬉戏。山下的火光如同落地的星子,只有人才会在乎。然而树林又高又密,除非站在山的顶端,站在那座为叩神钟建造的木塔上,才能看的真切。
三层四面的黑色钟塔如同巨人的尸体,无声的僵立着,忍受着别有用心的人的觊觎,不久后可能还要遭到那些人的伤害。那些人,那些黑黢黢的影子,那些在它周围徘徊的人。
谁让它心里有座不寻常的钟。
慕景一路想着如何措辞,脚下虽不敢耽搁,但是到底分了心,有几次差点被草中的石头绊倒。提灯里的烛火摇曳,晃动中仿佛脚下的路也变得扭曲起来。
掌门与人在钟塔旁边的小亭子里下棋。他当然参不透这其中的关窍,想了很多却是无功,反而让自己的心思更加混乱。
亭中一盘棋,山下一盘棋,都是他不懂的路数。
磕磕绊绊的来到山顶,慕景下意识的朝钟塔望去。它仿佛是夜的影子,竟比夜色更深沉。某个瞬间,他居然有窒息的感觉,不知是因为塔,还是里面的钟。
忽然,塔周围有黑影晃动。慕景开始以为是自己眼花,定睛看去,确实不假。
“是哪个殿的师兄弟吗?”慕景心想。慕门上三殿的弟子,有半数都在山上,只不过被分成了几队,而且互相都不知道对方具体的任务是什么。他算是没用的,所以只被分派去监视山下的动静。这是他的想法。
慕景歪了下头,换另一只手提灯笼,不再深想,匆匆往山亭走去。
“掌门,长鸣殿小徒,慕景拜见。”他将提灯放在一边,跪倒在地,恭敬的拱手问安。
小小的山亭四面都挂着竹帘,每道竹帘中间由红线吊着一个铜铃铛。亭子里有灯光,影绰绰的可以看到有红白两道身影对坐在石桌旁,两人一面低头盯着桌面,一面伸手在上面放着什么。
“啪嗒”是玉石棋子落在桌面的声音。
“说吧。”一个略显低沉的男声透过竹帘传了出来。
这是掌门慕知秋没错。慕景挣扎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禀道:“王城西北异动,上空有银光闪耀。”
“开门钟没有响吗?”
“还没。”
“息止障触动了吗?”
“息止……障?”听到这个词,慕景的头瞬间就大了,掌门在说什么?
亭中白色的身影一顿,向他看过来:“怎么?”
慕景把头埋在胸前,如若有地缝,他真恨不得钻上一钻,但是那个‘息止障’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没人跟他说过啊!
见他半天不回答,里面另一个人突然大笑出声:“哈哈,这就是你们上三殿的弟子?”
“呵。”掌门不尴不尬地笑了下,没有接话。
倒是跪在外面的慕景,此时此刻真是死的心都有了。要是被别人嘲笑,还能胡乱找个借口自我安慰一下,可是被他……
慕景死咬着上唇,泪在眼眶中打转,说到底还是年轻了些。
“慕景?”掌门话语间有些犹疑。
“请掌门责罚!”慕景一个头磕下去,虽然隔着花草,也还能听到“咚”的一声,幸而地上没有石头,不然肯定头破血流。他当然没空想那么多,只觉着自己让掌门在对头跟前失了面子,心中羞愧难当。
“责罚什么。是我下棋下糊涂了,息止障本就只有你大师兄知道的。你要是真回了我,那才是祸事。”这话说的风淡云轻,却把慕景惊出一身冷汗。
“难道师傅在怀疑自己?”不敢问,不敢想。
“去吧,告诉横舟,我知道了。”
“是!”慕景小心翼翼的磕过头,便起身往回走。
“叮当叮当”,夜风扫过,掀起竹帘一条边,恰能窥见白衣男子若有所思的神情。
慕景走的急,提灯落在山顶,又不好回头去取。只好摸索着,跌跌撞撞的沿原路返回。虫叫蛙鸣,进不了他的耳朵。小兽在草丛间穿梭,发出“簌簌”的响动,也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因为他满脑子都在想师傅那句话背后的意思。
自己不是个可以信赖的徒弟吗?虽说每次门派之争都有背信之徒,也有人差点坏事的,小心些本没什么错。况且又是掌门,他老人家掌控全局,别说是怀疑,就是不问缘由,一剑结果了自己,也没人能说出什么。可是,为什么心里就这么不是个滋味呢?
柔柔的灯光照在草地上,也洒在并肩交谈的两个男子身上。
慕景本想过去向大师兄复命,当听到他们谈到的内容,又忍不住屏声敛气把脚缩了回去。
“你生在王城,应该知道每年都有游冥节熄灯闭户的传统吧。”慕横舟又恢复到散漫的状态,貌似随意的问道。
穷木安当然知道,他提到这个肯定没那么简单,于是将手中的石头丢向远处,认真说道:“‘游冥节上油灯灭,开门钟响门不开。’王城的人都知道这句话,却没几个知道其中的缘由。真有百鬼夜行吗?”
慕横舟摇了摇头,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