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绫夜舞,在蒙蒙细雨中翻腾。
荧守剑斜插入地,剑身荧光忽明忽暗,竟似呼吸一般。碎裂的大理石地面湿漉漉的,倒映着青色的柔光。远处,火把通明,一团一团的橘色光亮却照不到这里,反而是卸甲场边沿那一抹红显得更为耀眼。
穷凛不顾抵在身后的尖刀,矮下身子跪倒在地,硬是朝荧守剑叩了三个头,才被看守的士兵抓着后领提起来。
菁芜的精锐部队就在她身后,长枪如林,横排竖列丝毫不乱。白衣将军坐在左踢右踏的战马上,手中缰绳时紧时松,阴晴不定的注视着前方穷凛的一举一动。
押解官有三人,俱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每人手握一柄黄铜短刀,分别抵着她的脖子和腰间重要位置。被反剪双手绑着的穷凛,在逆光中站的笔直,脚下三步开外的卸甲场上,浮着手掌厚的白色浓雾。
那雾生的诡异,众人不敢轻易踏足,已经如此僵持有一阵子了。正在踌躇间,有一个身材高大,披血色斗篷,头罩兜帽的人,拨开白衣将军身后的兵甲,缓步走到他的马前。
“将军在犹豫什么?”男人低头顺着马脖子上的毛,声音沉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
“穷乞,你当我看不出,你的门人在卸甲场结了阵吗?”白衣将军狠狠调转马头,不让他再触碰自己的战马。
穷乞的手停在半空,半晌没有动,而后缓缓收回插在袖间,一副恭顺的模样:“我不是把祭品给将军了吗?”
白衣将军冷哼一声,解下腰间缠着的马鞭:“祭礼呢?你貌似忘了告诉我。”
“要什么祭礼,直接推出去就是了。”穷乞抬脚向他们走去。
菁芜的三个押解官保持警戒的姿势一动不动,穷凛背对众人,只有脑后暗红色的飘带时不时的在风中动一下。再往前,便是满地白雾的卸甲场,翻飞的青绫清空了荧守剑周围的白雾,取而代之的是青光流转,怪异非凡。后面是稳如山的宫墙,上方人头攒动,皆是一派剑拔弩张的气氛。
他还在上面吗?刚才的那一声怒喝,让她差点落下泪来。王城一别已有四百五十八天,他还记得她呢。
正想着,忽然手上一松,身边已经站了个人。穷凛揉着手腕,叫了声“师兄”。
穷乞转过头,冷不防地撞上她那点漆般的眼睛,此时正忽扇着睫毛,泪光涟涟的看着他,再加上苍白的脸色和犹带血渍的双唇,好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他冷笑数声,抽出手,指向荧守剑:“那便是阵眼了。”
穷凛换了一只手,继续揉着腕子,低下头小声说:“我知道。”
“怎么,不愿意去?”穷乞收手,不再看她。
“我有得选吗?”
一步迈出,镣铐“哗啦”作响,“三师兄是师傅最倚重的徒弟。”
两步迈出,脚镣拖地,“穷舍门如此待我,我却还是要好好报答师傅的养育之恩。”
三步迈出,“三师兄,你不奇怪吗?”
穷凛一脚踏进卸甲场,那白雾便像活了一样,先是在镣铐上打转,然后顺势攀到小腿。
穷乞猛地抬头,但整张脸仍被兜帽罩的严实。
她回过头,笑靥如花:“此一战,整个穷舍门都在这里了。你怎么不好奇,大师兄去哪儿啦?”
指尖拂过红绸衣袖,只差那么一点点,穷乞如鹰爪般的手就能抓到她了。
现下,穷凛整个人都陷在白雾中。“哗啦”一声,那是镣铐碎裂砸到地上的声音。
白衣将军坐在马上,自然感受不到穷乞起伏的情绪。他只知道,那红衣女子走进阵中便是成功了一半。
“将军,我们的后援被阻在城外一里处。”一个副将模样的菁芜汉子,跑到白衣将军马前,递上探子刚刚拼死送出来的谍报。
他看都不看一眼,将谍报推回去,冷着脸问道:“知道是什么人吗?”
副将把谍报收入怀中,摇头答道:“我们找到探子的时候,他已经凉透了。仅在身上搜到这份谍报,也只是潦草的写着‘后援被阻,城外一里’。”
白衣将军一手倒拿鞭柄,轻轻敲击着另一只手的掌心,略想了一下,便指使副将去前面:“你过去问问军师,破阵需要多久?”
看着副将走了,他又回头唤道:“奇峰呢,把他叫过来。”
三个呼吸的功夫,一个身着灰色粗布衣服的少年就小跑着过来了。行过礼,便垂手立在一边。
“城中布置的怎么样了?”
叫奇峰的少年踟蹰片刻,才硬着头皮回复:“禀将军。我们前探营五队人,在昨天傍晚的时候就已经安排妥当,只等着今日配合将军总攻。但是,但是……”他抬头看了一眼面色不佳的将军,赶忙将头低下继续道:“将军,队伍进城之前,我和其他四队人失去了联系。除我这一队,其他的人,我,我不知道他们怎么了。”
“那之前的安排呢?”
“除却带您去鸣国丞相府这一项,其他的,都,都还没动静。”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