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说的是谁,问道:“侍御史王公?”
“即太原王子师也。”
王子师,即是王允。就不说前世,只这一世周澈就曾多次听过他的名字。孙坚也闻过此人之名,说道:“可是年十九便与同郡郭林宗定交,被郭林宗称为‘王生一日千里,王佐才也’的王允么?”
曹操说道:“正是此人。”
说来好笑,听到王允将来任豫州刺史,周澈的第一反应竟是想起了貂蝉。他忙轻咳一声,低下头,把这个念头压下。
曹操笑道:“皓粼,我还听府君说,王公已辟颍阴六龙先生和鲁国孔融为州军事,六龙先生此次应会随王公一起来颍川。”
“哦?颍阴荀氏?”
“是啊。唉,也不知他们何时会到!皓粼,我是久慕六龙先生了,也不知此次能否有缘拜谒。我在京时常闻京中博士、儒生言:六龙先生饱读诗书,深通《礼》、《诗》、《尚书》、《春秋》诸经,尤擅治《易》,非常儒可比,乃是当今硕儒。我也很喜欢《易》,只可惜未能得遇良师,若是能当面听到六龙先生的教诲,那可真是三生有幸了!”
六龙先生就是荀爽。他因党锢之祸,隐遁汉滨十余年,专以著述之事,写了很多书,号为硕儒,尤擅治《易》,在儒林有极高的声名。党锢中,有很多士子因为不能出仕,不能施展抱负所长,便就隐居发愤著书,这是很常见的。比如陈群的父亲陈纪就写了一本数万言的书,号为《陈子》。刚听过王允之名,又听到孔融、荀爽也将要来颍川。这几个都是名人。
曹操问荀贞,说道:“贞之,卿家世之高门,儒学名家,《易》乃卿之家学,想必卿亦精通此经?”
周澈忽然想到了荀彧他不由自主的开口:“不知荀氏翘楚荀悦、荀彧会来么。”
“荀悦、荀彧,我知道他俩。还有荀攸?对了,皓粼,荀攸不是从你出征了么?他现在何处?你今日为何没带他同来?”曹操接口。
“公达现在城外营中。此次歼灭颍川黄巾乃是大胜,吾恐部下义从恃胜生骄,骚扰地方,故留他在营中严加约束。”
曹操连连点头,赞道:“胜而不骄,谦和内敛,不但不骄,还未雨绸缪先约束义从,皓粼,你真是越来越有古名将之风。”
他和周澈在这里谈荀爽、谈《易》,孙坚读书不多,对这些东西没甚兴趣,坐立不安,打了个哈欠。曹操看到了,这时酒菜已经布好,他举杯笑道:“些许微薄酒菜,二君且请勉强下咽吧!此次平定颍川贼兵,两位功居首,这一杯酒,我敬二位!”
孙坚马上调整好坐姿,端起酒杯,说道:“坚敬都尉!”端起酒杯,昂首扬脖,一饮而尽。周澈亦举起酒杯,以左手的大袖掩之,徐徐将酒饮下。孙坚喝得太快,酒水顺着他的嘴角流下,他把酒樽放下,随手抹去酒渍,笑道:“沉郁浓香,好酒,好酒。”
“既然喜欢,便请多饮几杯。”曹操殷勤劝酒。
酒过三杯,曹操笑道:“《诗》云:‘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有酒岂可无鼓瑟?”
他拍了拍手,堂外廊中转出一队歌舞女乐,有的捧琴,有的捧鼓,有的执笳,有的拿瑟,没拿乐器的皆妖媚打扮,衣着短薄,彩绣丝衣,露出白生生的胳膊、小腿,香气扑鼻地登入堂中,在堂下向坐在上边席位中的三人跪拜行礼,继而起身,或落座弹琴鼓瑟,或跪坐唱歌,或旋转起舞。乐声动听,歌声婉转,舞蹈艳丽。
曹操笑指她们,问孙坚、周澈:“此队女伎是我昨天特向府君借来的。皓粼,司马,你们看她们如何?歌舞尚可入目、乐声尚可入耳否?”
周澈算是儒门子弟,平时看这类歌舞的机会不多。
孙坚结交的都是轻侠,没甚士子,这类歌舞看得多,他拿着酒杯,扭脸看了会儿,回首说道:“乐声好坏我听不出来,歌声如何我也不知,只这舞姿确实不错!瞧那胳膊腿儿,诱人得很。”曹操与他相顾大笑。
以歌舞佐酒,曹操劝菜,边吃边又和孙坚聊江东的风物,又和周澈聊诗书经文,左右逢源,既使孙坚不觉得无聊,又使周澈觉得亲切。周澈与人交,胜在朴素真诚,推心置腹。孙坚与人交,胜在豪爽不拘礼。曹操与人交,兼有他俩的长处,而且带着贵族子弟的气度。
酒过两巡,孙坚把箸匕丢下,说道:“枯饮闲聊无趣,我等何不以笑语佐酒?”笑语就是笑话。孙坚这一个提议投中了曹操的所好,他大喜同意,说道:“丝竹虽然悦耳,不及笑语令人捧腹,司马此议极好。酒场如战场,我等当以军令行酒,如何?”
孙坚没有异议。周澈犯嘀咕,心道:“笑语佐酒?”此前他与士大夫们饮宴可从没有碰上过这种事儿,他不擅此调,问道:“如何以军令行酒?”
“凡是不能说笑语者,或是说了无人笑者罚酒一樽。如何?”
孙坚不干,说道:“都尉此酒甚佳,乃是好物,岂可输者饮酒?那不是太便宜输者了么?以我之见,不如:能令众人笑者饮酒,不能说或不能使人笑者,罚其再说一个,且不得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