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初晓,天色大亮。所有跟随圣驾一路东来的朝臣们终于被允许进入行宫。西偏殿的大火刚刚熄灭,空气中还弥漫着刺鼻烟火气。虽然昨夜有许多人惊惶的跑过来,想要进去看看究竟。但都被羽林军挡在了外面。
统领羽林军的吾丘寿王态度很坚决,说是有人作乱引起大火,为了皇帝陛下和所有人的安全,都不许随便乱动。
然而现在,当怀着忐忑不安情绪的臣子们被允许进入时,得到的惊天消息却是,就在昨夜,皇帝陛下已经驾崩了!
虽然还有些人不敢相信,但事实摆在眼前。皇帝已经死了,就躺在那儿。大殿内外已经换成了一片缟素。各种乱七八糟的哭声开始响起。
震惊、骇然、不知所措……许多情绪浮现在每个人的脸上。谁都没有想到,这一次的出巡竟然会出现这样的结局。皇帝陛下在外突然崩逝,不管是什么原因,所造成的震荡都是不可避免的。
而马上,在他们听到太监总管江于当众宣读完传位遗诏后,更是傻了眼。大家面面相觑,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废太子……改立琅琊王?这、这从何说起!”
“太子仁孝,素来无大过,怎么能够……如此儿戏啊!”
“陛下驾崩,本就人心慌乱,突然又要换皇位继承人,这岂不是要弄得天下大乱吗!”
“琅琊王年纪幼小,岂堪大任……?”
听着下面窃窃私语的议论声,倪宽皱起了眉头。在这样的关键时刻,绝不能让这样的质疑苗头出现,否则就前功尽弃了。他看了看吾丘寿王,然后首先出来大声说道。
“诸位,陛下亲授遗诏在此,已经明确指定琅琊王继承大统。怎么,难道还有人要抗拒圣旨吗?”
他面目不善的来回看着每个人的表情。下面的议论声渐渐低了下去。紧接着,身穿甲胄的吾丘寿王横剑在手,森然喝道。
“陛下旨意,羽林军誓死维护!如有不从者,即为抗旨不遵之罪。为了大局稳定,休怪剑下无情!”
本来还有人心中不服气,可是抬头看了看周围一群杀气腾腾的羽林军侍卫,就很自觉地闭上了嘴巴。相比较起来,还是自己脑袋重要啊。在这样的时刻,要是随便被按上一个大逆不道的帽子,不光自己倒霉,长安的家人们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看到大家很快就鸦雀无声。吾丘寿王冷冷一笑,他从很早之前就懂得一个道理。世间并没有什么不可能,就算是指鹿为马,画黑为白,只要你手中有这样的力量,就可以轻易地翻云覆雨随心所欲。百余年前那个名叫赵高的宦官可以做到的事,自己完全也可以做到,并且会做得更好。
田无疆在后面看着,微微点头。自己的这个得意弟子果然是越来越懂得权力的运用了。有这样的手段,假以时日,必定可以辅助自己控制大汉朝堂。
既然如此,就要趁热打铁。利用这难得的机会,迫使所有人都承认当前的局面。只要这道遗诏被随驾的臣子们认可了,琅琊王继位木已成舟,就算回到长安再有质疑声,那也与大局无碍。
这时候,就轮到这位新鲜出炉的国师出场了。大多数人都知道,东海君是皇帝身边最近的红人,而且听说有诸般神仙手段。此时但见他近前几步,把跪侍在皇帝榻前流泪哭泣的琅琊王刘弗陵拉了起来,扶他坐在当中,然后退后拜倒,口呼万岁祝贺。
倪宽、吾丘寿王、江于等人随后也跟着再度拜贺。稍微犹豫片刻后,其他在场的大臣们以及各执事人等也相继开始拜倒在地。很快,几乎所有人都躬下了身子,恭贺之声不绝于耳。
国不可一日无君。死去的皇帝虽然丧事还没有开始料理,但新皇帝的确立似乎更为重要。谁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
琅琊王坐在高位上,居高临下看着在面前低头的这些臣子,在这一刻,少年的内心开始变得无限强大。怪不得当初母亲不惜任何手段也要想让自己当太子呢,原来权力的滋味是如此美妙!
只不过,当他的目光扫过时,却微微愣住了。因为,在一片下拜的人群中,唯独有一人仍旧直挺挺的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面前的一切,脸上尽是漠然。在这样的场合,如此标新立异之人,简直是太明显了。
听到琅琊王嘴里发出惊讶的“咦”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的田无疆抬起身来,顺着他的目光转头看过去时,脸色当时就沉了下来。
东海的波涛日夜冲刷着琅琊台,初升阳光再次照进大殿,当所有人都低下头做识时务者的时候,一个带着镣铐枷锁的史官,却挺直了胸膛不肯屈下他高贵的头颅。
“司马迁!不拜见新皇帝,你想干什么……如此无礼,大胆!”
没等别人说话,吾丘寿王早已经按剑而出。在今天这个场合,他其实非常想找机会杀人立威,以打消一些人心中的不平之气。只是这些人大多都是官场上的老油子,从来不吃眼前亏。本来他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却没想到,这个早就令他不爽很久的太史令竟然主动撞了上来。即将出任大汉尚书令的羽林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