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在当今的朝局之上,王宁安一家独大,而王安石地位超然,这两位宛如屠龙刀和倚天剑,一旦刀剑合璧,取得共识,其他人就没有什么发言空间了。
王安石带头上书,请求朝廷整顿金融,充实财政……这一道札子,是王安石深思熟虑多年,才最终拿出来的。
在所有的大臣当中,除掉王宁安这个异类,王安石在金融上的造诣,无人能及,光是看他变法的内容,比如青苗法,市易法,就可以窥见一斑。
尤其是在数年前,王安石柄政的时候,司马光也推过金元改革,到了如今,大宋的货币体系已经到了必须调整的地步。
拗相公的万言书就像是一颗巨石,投入到了古井之中,顿时涟漪激荡,上下惊动!
司马光攥着王安石的札子,看了不下5遍,以他的才智,每一个字都记在了心里,可是这份札子背后的东西,却让光光的大脑袋琢磨不透了。
师父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要扶持王安石?
他可不是六艺一系啊!而且王安石的想法,未必行得通……师父不会看不出来。司马光想了许久,理不出头绪。
不过作为一个学生,遇到了不懂的问题,还是找老师问清楚才好!
司马光咬了咬牙,换上了一身便服,直奔王宁安的府邸,让人通禀之后,才随着家人,来到了后花园。
还是款待王安石的那张桌子,上面只是摆了几样水果和点心,酒菜全都没了。
“坐吧!”王宁安的声音不咸不淡,司马光心里更加打鼓了,他躬身侍立,恳切道:“师父在上,弟子有错,请师父教诲就是,如此真是让弟子不知所措!”
王宁安淡淡一笑,“君实,你是聪明人,所以你站在了这里。既然来了,就开诚布公,把话说明白,我想师徒之间,没什么不能谈的。”
此话一出,司马光更加惶恐!
师父的话难道是说,我要是不来,师徒都没得做了?
想到这里,司马光的鬓角见汗了。
“师父,弟子的确有自己的盘算……师父已经一再表示,要只干五年首相,明年初就要更换人选……师父深受先帝大恩,辅佐当今圣上,功成身退,师法周公,的确令弟子钦佩,五体投地……只是师父,弟子斗胆说一句,以师父的地位,不是想退就退得了的,即便是我们这些弟子上位,或许能保5年平安,可下一任,再下一任……总会出现一个和师父不同调的,甚至想靠着清算师父的作为,来获取资本。”
王宁安眉头深锁,他真的没有想到,司马光会如此说,因此也显得凝重了许多。
“君实,你的意思是我想保住身家性命,不但要有一群能干的弟子,还要有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对吧?”
司马光没有否认,而是说道:“以师父的地位,还未必敢对师父下手,但是周围的人却难以幸免,弟子也是想保住自己,保住大家伙!”
“所以你主张把铁路的股权卖出去,表面上是填补亏空,实际上是靠着铁路,建起来一个庞大的金融商业势力,让任何人都无法撼动?”
“是!”
司马光没有犹豫,干脆回答:“铁路的货运能力,远胜运河,有了商品物流,自然就能汇集金钱,吸引各方商人,当这些力量集中在一起的时候,就是一股无与伦比的力量,比起东南的士绅,还要强大无数倍!如此,才能庇护每一个人。”讲到这里,司马光很是委屈,“曾布他们上书攻讦弟子,弟子实在是冤枉,我是有私心,可我的私心也为了他们,端起碗吃肉,放下筷子骂娘!他们扪心自问,此时攻讦我,难道就没有别的想法吗?”
司马光说完之后,师徒两个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王宁安的心里也不好受,毕竟是多少年的师徒了,他相信司马光没有欺骗自己,他那副委屈的样子,是装不出来的。
“君实……”王宁安明显柔和了许多,气也消了大半。招呼司马光跟着他,师徒两个就在花园里漫步。
“你我虽名为师徒,实为朋友,君实更是熟读史料,才学远在我之上……千载华夏,盛衰循环,最为重要的一个问题,就是权力交替。孔老夫子虚构禅让,也无非是想靠着选贤举能,天下大治,只是幻想来的终究是幻想,不切实际,最后还是家天下,父死子继,君王的贤愚才干,就决定了国家的命运……遇上了英主,天下大治,遇上了昏君,免难衰败亡国,把一国的命运寄托在一家之上,是行不通的。所幸,自从本朝立国以来,虽然一再分割相权,但是却没有削弱相权,相反,诸多的宰执,如果联合起来,就算皇帝也会无可奈何,君实以为然否?”
就凭这一番话,足以治一个诽谤圣人的罪名了!
司马光真是想不到,师父的见解竟会如此高明,他仔细思索了一阵子,用力点头,“师父所言极是,以师父的意思,莫非是要加强相权?可若是如此,师父就更不该退位!”
“错!”
王宁安笑道:“如果我一直赖在那个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