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盘腿坐在书架前面,认认真真地浏览着上面罗列的藏书。
严格来说,这里的藏书不算丰富,而且许多都是小说,甚至还有低俗小说,但数量之丰富、收藏之严谨,却让人眼前一亮,就好像一个小小的宝库,里面大多都是陈旧的、二手的、古老的藏品,可能有宝藏,可能没有,需要静下心来,慢慢挖掘。
恍惚之间,马克仿佛回到了儿童时期,小心翼翼地走进父亲的书房里,学着印第安纳-琼斯那样,探寻宝藏。只是,马克没有料想到,这样的宝藏居然隐藏在德州这样一片荒漠之中。
“这些都是你的收藏吗?”马克没有回头,只是扬声问到。
“大部分都是来自一个故人的馈赠。”陆离喝了一口杯中的咖啡,虽然他不是咖啡的狂热爱好者,但在这里生活了几年,渐渐也开始学会享受了。滚烫的咖啡滑入胃里,淡淡的暖意刺激着四肢的肌肉,整个人都舒坦了起来。
马克抿了抿嘴角,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继续翻阅着,然后抽出了一本书,转过身,举了起来,对着陆离,“这一本也是吗?”
陆离将咖啡杯放了下来,探身看了过去。那是来自若泽-萨拉马戈的“修道院纪事”。
“噢,这是我的。”陆离微笑地说道。
马克惊讶地转过身,面对着陆离,“为什么呢?”陆离没有明白这个问题的意思,马克不得不解释到,“我是说,人们阅读萨拉马戈的话,第一选择都是’失明症漫记’。”
陆离哑然失笑。
若泽-萨拉马戈是1998年的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获奖作品就是“失明症漫记”,他是历史上第一个以葡萄牙语进行创作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
这部作品是1994年出版的,引起了无数轰动,甚至有许多专业人士将这本书与“1984”、“鼠疫”、“审判”等作品相提并论,认为这是载入史册的佳作,后来收获文学界的最高奖项,也是赢得了一片掌声。
但相对而言,若泽于1984年撰写的“修道院纪事”,就名声不显了。事实上,这部作品是他的成名之作,在葡萄牙国内收获了诸多奖项,可惜受制于葡萄牙语的创作,翻译的版本也更多是法语、德育和西班牙语,影响力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阅读若泽-萨拉马戈,这并不稀奇;阅读“修道院纪事”,这就十分独特了。在马克看来,之后真正的阅读爱好者,才会翻阅。
“但就我个人而言,我更喜欢’修道院纪事’。”陆离微笑地说道,“事实上,这本小说是书店的一名店员推荐给我的,我十分喜欢这本书的叙事语言,还有魔幻主义的色彩。所以从纽约过来的时候,就携带了过来。”
不过三言两语,就可以听得出来,陆离是真正喜欢这本小说的。
这是一个意外惊喜,马克的指尖婆娑在书面上,沉声说道,“为了保住更重要的真话,有时就必须说谎。”
“不,我不喜欢这句话。因为谎言,在任何时候都是谎言。”陆离的反驳让马克轻笑了起来,“我更喜欢另外一句。我们死后都是好人。”
马克意味深长地点点头,这两句都是来自“修道院纪事”里的语句,充满了作者对生活、对哲学的思考。“即使那些独裁者、战争犯?”马克扬声询问到。
陆离轻笑了起来,“我以为天主教讲究的是宽恕。”马克不置可否,但眼底却流露出了笑容,“我们都知道,历史是由胜利者撰写的。其次,死亡过后,所有的罪恶都戛然而止了,所以,我宁愿相信,我们死后都是好人。就和’人之初,性本善’一样。”
马克没有再多说什么,收回视线,翻开了手里的书籍。里面还摆放着一张书签,那是一张中/国水墨画的书签,上面写着汉字,有种山水写意的随性和疏朗,“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惊蛰。”陆离笑着说道,“那是一整套书签,一共有二十四张,对应中/国传统历法的二十四节气。”看着满脸好奇和困惑的马克,陆离不得不解释到,“这个词的意思是,春天来了,万物开始苏醒了,泥土里各种冬眠的动物开始活动起来。同时也意味着,耕种的时节来了。”
“哇哦。”马克轻轻地惊叹出了声音,“你可以把二十四节气的说明,找出来给我看看吗?”
“当然。”陆离把旁边的电脑拿了过来,用英文版的维基百科翻找了出来,然后递给了马克。不仅如此,陆离还找到了自己购买的那套书签的图片,作为附加说明,更加立体地呈现出传统的二十四节气。
虽然不能一概而论,但从陆离的生活经历来看,大部分美国人对文化、历史的兴趣比较低,他们始终有种世界中心的错觉;相对而言,欧洲人则展现出浓厚的兴趣,他们十分愿意了解外来文化,非洲文化、亚洲文化、南美文化,诸如此类等等。
马克就是一个典型的欧洲人,当他们看到来自中/国的文化时,总是充满了好奇,即使是二十四节气这样与农忙息息相关的文化。
屋子里再次陷入了安静的氛围之中,袅袅咖啡香、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