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在外的新奇,使得沈珏、沈琴等人充满兴奋,尽管做了一日马车,依然精神头十足模样。
等到了客栈,众人熟悉毕,被徐氏唤到一处,用了晚饭。
等饭桌撤下去,这小兄弟几个就脑袋瓜子凑到一起,叽叽咋咋说个没完,提起什么都觉得稀罕。
沈全、沈珠两个年长的,都是出过远门的,倒没有几个小的这般兴奋。
只是沈全察留心着沈珠的不对劲,族学中那个八面玲珑的少年秀才,恍然换了一个人似的,变得沉默起来,只见他手中抓着一本书,神色木然地坐在旁边,同这欢快气氛格格不入。
沈全与他既是族兄弟,同年入的族学,早年也是常在一处耍。只因后来一个春风得意,一个榜上无名,才渐行渐远。
不管沈珠愿意不愿意,既然已经随着长辈出来,还如此作态,恁地不讨喜,最后哪里能落得了好。
沈全望了眼徐氏,便见徐氏笑眯眯地听着沈珏、沈琴两个说话,并未留心这边,便凑到沈珠身旁,小声道:“珠哥这般没精神,可是坐车坐乏了?”
如此说辞,不过是提前沈珠,要是不爱坐,便可以借口乏累回房了。
沈珠木木地看着沈全好一会儿,道:“全三哥以前不狠下力气读书么?如今怎么连书本都不见你拿?”
沈全看了他手中书本一样,想着这一日途中小憩沈珠每次都手不释卷,皱眉道:“珠哥在马车上看书了?再急着看书也不差这几日!这马车晃来晃去,眼睛还要不要?”
沈珠说完方才那一句,又成了蚌壳嘴,耷拉着脸。
沈全少不得低声劝道:“不管你愿不愿意出门,既是跟着出来了,便软和些吧。”
沈珠嗤笑一声,低下头,低声道:“怎软和?跟珏哥、琴哥似乎的耍猴戏?”
沈全见他情绪不对,寻了个由子,拉了他出来,转到角落处,低声劝道:“你耍甚脾气?你爹娘都不在跟前,谁会哄着你、宠着你?除了珺二哥同我,其他那些都比你年岁小呢,也没个做哥哥的样子!”
沈珠抬起头,神色有些狰狞:“全三哥,我实不晓得自己念了十多年书到底是为了甚了?”说到这里,晃了晃手半新不旧的《四书集注》,苦笑道:“自打沧大伯娘到松江,我就一个字也看不见去,明明先前背过记过的东西,也全然陌生,就好像没学过一般模样!”
“啊?”沈全惊讶出声:“是不是你心思重,一时失迷了心窍,方如此?你切莫胡思乱想,自己吓唬自己!这择嗣之事都没影,就将自己生生憋闷坏,你就不能出息些?”
沈珠木然道:“打小我娘同我说,好生读书,为她赚个凤冠霞帔、诰命夫人;我爹同我说,好生读书,以后出去做大官、权财齐得;曾祖父同我说,好生读书,转换三房门庭、光耀门楣。我便老实听了,从记事就开始读书。”
“旁人是十年寒窗,我今年十七岁,却已经学了足足十三、四个年头。可沧大伯娘一来,他们又说读书无用,齐齐推我去做嗣子,说到时岁试科试考不好没关系,可以直接去国子监;以后乡试会试不合心也不怕,可以恩荫入仕。”
“我这十几年算什么?那些书都白读了?他们只想着我要是成了二房嗣子,以后提挈本生,就没想过问一句我愿意不愿意?当年他们哄我读书时,我才三岁,无需问我愿意不愿意,如今我还是三岁么?平素万般疼宠都是空,用得着我读书之时便哄我去读书,用的着我去做嗣子之时便哄我去做嗣子,这儿孙生下来,难道就是拿来谋好处的?”
听着前面的话,沈全也为沈珠感叹,听到最后,却是摇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老太三房长辈那里,不是说就此弃了你,或许在他们心中,你即便真入嗣二房,也依旧是他们亲子亲孙,以后……自也是盼着你帮衬三房……”
沈珠冷笑道:“可见真是生养我一场,便理所当然地觉得我当乖乖顺顺地听话一辈子!二房几位长辈是傻的,选个一个劲贴补本生的嗣子碍眼堵心?但凡他们为我着想一分半点,我都不会这般难受!可个顶个只惦记没影的好处,只当我如同泥塑木偶一般摆布!”
沈全倒是不知如何相劝,这件事说跟到底还是三房长辈生了贪心,又想的简单。
即便沈珠真如他们的心,成了二房嗣子又如何?松江距离京城千里迢迢,他们还能阖家登门不成?二房那些长辈都正值壮年,并未到七老八十,嗣子要是想当家做主,恐怕要等二十年。
二十年后,谁晓得又是什么格局?就算沈珠还念着生恩,顾及本生,他妻儿呢?会任由三房打着本生之名上门讨便宜?
这也是三房长辈将生恩看的太重,在沈珠面前连掩饰都不掩饰。换个圆滑的,先用为了沈珠前途好的由子哄得他过嗣,过后再水磨工夫,沈珠还能真不管本生爹娘不成?
只是沈珠这钻牛角尖的架势,委实看着让人不放心,沈全只能道:“书读了,受益的是你,学问进了肚子,旁人也抢不走,总不是坏事;这嗣子之事,你要是不愿意,虚以为蛇,走个过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