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的念头,但对于这念头是怎么来的,却是众说纷纭。尽管小官小吏们有不少认为十有八九是刘瑾或是徐勋挑唆的,但只要是稍微有些常识的,就知道这种说法极其荒谬。刘瑾和徐勋正在彼此较劲的时候,这皇帝一旦不在京城,两人要么全留下,要么一块跟着,否则一在外一留京,天知道闹出什么事情来。严嵩也正是秉持着这样的猜测,方才来婉转提醒徐勋主少国疑,谁知道徐勋竟是直截了当丢出了这样一个惊人的事实。
尽管钱宁是徐勋一手提拔起来的,但如今人管着内厂和东厂,那两摊子分明是刘瑾捏在手中的,那根墙头草究竟向着谁,恐怕还未必可知!
因而,严嵩在迟疑片刻后,忍不住探问道:“侯爷是说,这是刘公公……”
“和刘公公无关,只是钱宁自作主张提了一句。当然,既然对了皇上脾胃,眼下我也好刘公公也好,再去归罪于他也是于事无补。另外,我对你这个江西人也不妨明言,皇上就是因为此前杨慎的那道奏折,以及右副都御史林待用的弹章,和钱宁从江西走了一趟回来的禀报大相径庭,这才有些恼火。所以,这就是钱宁挑唆皇上去南巡一趟的由头。但归根结底,皇上对于一直在京城一地早就颇有微词,这南巡其实是多年夙愿。有道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而且一直都是听人呈报,皇上更乐意的当然是亲眼看看河山子民,这也无可厚非。”
“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更何况皇上乃一国之君,这一人便关乎天下,若有闪失谁敢担保?”严嵩毫不客气地反驳了徐勋一句,随即便斩钉截铁地说道,“至于前前后后那些弹劾宁王的弹章,这一点我可以说一句公道话,毕竟在进京赶考之前,我一直都在江西长大,对于宁藩的诸多罪状也都听说过。先头那位宁王暂且不提,如今这位以庶子继王爵,确实一向都不甚安分,和江西都司的武官颇有往来,贪横杀人的事也着实有。当初复护卫原本就是不该,如今既然屡有弹劾,直接撤了护卫派人申斥就行了,何必把小事变成大事?”
“直接撤了宁王护卫,刘公公会觉得扫了脸面。”
徐勋直言不讳地揭开了这一条,果然就只见严嵩立时沉默了下来。紧跟着,他便开口说道:“刘公公此前因焦芳之议,曾经想到过要削减江西的解额,而且还一度生出过让江西人不得任京官的主意,这些都是极其荒谬的主意。现如今就因为他抹不下脸面,而且皇上被勾起了兴头,所以这事情不是那么轻易能压下去的。惟中且回去吧,你就是不来说,我也自然会劝谏皇上收回成命,但若是不成……”
“若是不成,我辈自当伏阙请命!”
严嵩霍然站起身来,深深行过礼后,竟是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看着其远去的背影,徐勋想起徐祯卿曾经提过严嵩在翰林庶吉士这几年中交了不少友人,其中大多数都是清名卓著之辈,而其人生活也素来清贫节俭,他顿时轻轻吁了一口气。
钱宁在他面前就曾经试探着提过请朱厚照南巡,所以他并不意外其在朱厚照面前会扔出如此提议来。然而,对于朱厚照此次能不能走得成,他却有些计较——小皇帝如今即位才两年多,去年才刚赶走了刘健谢迁,而如马文升等等老臣也才刚致仕一两年,哪怕朝堂上那些极端清流分子已经不多,却并不代表没有。如严嵩这样的都说要去伏阙,更何况其他人?
十年八载之后说南巡还差不多,想那历史上两位最喜欢往江南跑的清朝祖孙两位皇帝,可不是即位之初就来这一套的!就是另一个时空的正德,可不也是再年长些方才满天下转悠的吗?
朱厚照不过是被钱宁一言勾起了心中早已有过的夙愿和梦想,这才在文华殿上最后试探了一句,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成为了京城上下人尽皆知的秘密。当天晚上群臣的奏折还没来得及送上来,他便被得知消息的太皇太后王氏和张太后先后叫到清宁宫和仁寿宫,训斥教导加在一块足足都有超过一个时辰,而当他垂头丧气回到坤宁门的时候,却被刘瑾堵了个正着。
老太监同样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得稀里哗啦,摆事实讲道理,从白龙鱼服为鱼虾所戏,再到畿南的盗匪江南的响马,一直说到如今这些年根本就不曾出现过的倭寇,再跟着是水匪河患刺客以及心怀叵测之徒,总而言之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外出有风险,决策需谨慎。而朱厚照被他越说脸色越黑,到最后竟是撂下这个最信任的老伴当,直接拂袖而去进了坤宁宫。
尽管遭了冷脸,但刘瑾看着小皇帝远去的背影,犹豫片刻后,眼神中还是流露出了少有的坚持。天子出行危险太大,若有个万一他承受不起那后果,而他若是跟着,兴许被人抄了后路,若是不跟着,兴许被人的耳旁风枕边风直接给黑了,这种风险他决计冒不起!
钱宁,敢出这种馊主意,咱家和你没完!
朱厚照在两宫皇太后那儿吃了一番不敢回嘴的教训,在刘瑾面前受了一番痛哭流涕的教训,在坤宁宫皇后面前遭了一回温柔的沉默,次曰在文华殿便朝议政的时候,他收到的是集体的抗争,而雪片似的劝谏奏折在刘瑾少见的一份不扣留的措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