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从冷宫出来,南玥彻便开始持续低烧。回荡在他脑海中的始终都是那惨烈的一幕,她被生锈的铁钩穿透,挂在破败的石墙之上,漫无边际的血液将她染透,惨白着一张脸,宛若幽冥里的一朵颓败的花。
他的心从未有过的恐慌和痛苦,不是因为记忆里那血腥肃杀的那一幕,而是她的死亡,她的抛弃。
生死不离!
他给过的承诺!
那个月圆之夜,月凉如水,万籁寂静,他们十指交缠,情真意切。
他选择了背弃,宣判着她的死亡。
于他,却是剜心之痛。
即便是此刻,他的心脏依旧被撕扯着,凋零不堪。
雪珂,我爱你,我知道。
可是,没有想过,那么深那么深。
深到你的痛苦于我却是百倍之甚。
深到连恨都没有了力气。
可是,雪珂,你知道吗?
我必须恨,只有恨着,我才有勇气继续这荒诞的疯狂的人生。
而对比仇恨,痛苦又算什么了?
只不过是一个习惯性的动作一种精神上的鸦片罢了。
我早已在那千千万万个噩梦的夜里习惯。
习惯心痛,习惯在心脏痛苦的时候漠视,习惯在心脏撕扯的时候更狠地对待你亦或者对待我自己。
雪珂,你永远不曾知道。
遇见你,我的痛苦开出娇艳的花朵。
而选择爱你,那花开出最妖异最眩美的形状。
可是见你决然的将自己染满鲜血,我的仇恨之树被你亲自用血液焚毁,没有跟,没有枝桠,那痛之花将何以为继?
生死不离,生死不离。
南玥彻看着这苍茫天地里肃静的湖面,轻轻地笑了,他张开双手,向着这肃静的湖面扑去。
冰块碎裂的声音清脆悦耳,彻骨寒冷的湖水令人清醒,窒息的感觉却让人意外平静,他似乎听到了死神的脚步声,忙乱而急促。
水面之上有亮亮的光,打在他的眼睑,很舒服。
那一瞬,南玥彻全所未有的舒适。
雪珂,
生死不离。
我做到了。
感觉很幸福。
他闭上眼,轻轻地搂抱自己,沉入湖底。
……
……
“哥~~”
南玥流奋力赶来,试图拉住投湖自尽地南玥彻,却也只是虚空一抓,一团冰凉滚动的空气。
他二话不说,脱掉鞋子就往湖里跳。
心急如焚。
湖水冰凉刺骨,他最终在湖底找到南玥彻。
救上来,却早已奄奄一息。
他一大串紧急护理,看着南玥彻呛出几口水醒来,心里长长舒气,却最终眼眸复杂。
他想不清楚永远坚强冷酷的长兄为什么会投湖自尽?
为了她么?
还有,她到底去哪了?
为什么她翻遍整个京都都没找到她的身影?
她没有理由离去的。
在喜儿不在的时候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大堆问题,却只能被搁置。南玥流搀扶起他的兄长,抓着他的手,一阵愧疚:“哥,你在发烧!”可他却丝毫不知。
南玥彻看着南玥流那焦急伴着内疚的脸,轻轻地咳嗽了几声,却更多的是对自己作为兄长却没有丝毫担当的抱歉。
他唯一的同胞弟弟,他曾经发誓要给他最好的一切,自由,幸福,干净的灵魂……
可他却抛下他,将所有的单子和痛苦都丢给他。
“没事。”他淡淡地说道,起身,看着不远处伫立着的笑容邪气桀骜的男子——风无迹,淡淡点头,然后跟南玥流回寝宫,换下湿漉漉的衣服,烘干头发,这才重新出现在南玥流面前。
他若无其事地端起玥流给他准备的汤药,喝下。暖暖的一大碗,热气氤氲,苦涩莫名,他却连眉宇都没皱一下。
像他这样的人,太久的隐忍和痛苦,感官的刺激已然不能对他有任何惊扰,他问:“怎么了?脸这么难看。”
杨雪珂现在在哪里?
南玥流想问他,却只是习惯性地扬起一抹温暖的笑容:“没事。”
继而是更多的歉疚和掩饰。
他已经在唯一的兄长面前学会伪装了么?
明知道他自尽是为了她,可他却只想问他她在哪里?
南玥流仿佛间看见有人在撕扯着他的心,彼此抗拒,互相占据,虐与残。
嘴里都轻微地泛起了苦楚,仿佛喝下那药汁的是他。
瞬间,各种念头呼啸而过,他垂下眼眸,掩去里面的痛苦和酸涩,缓缓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