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府城依然如故,可城里的人却不一样了。
站在城头的守卫者中,多有白发苍苍的老者,甚至连fù人都不少见,由此,足可见城内兵力的捉襟见肘。
这样的守卫者显然无法让人安心,所以,城内一直都是人心惶惶的,没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大伙儿只知道,鞑子来了,自家的兵马却败了,连土木之役都稳如泰山的宣府城,如今已经岌岌可危了。
各处堡垒中都还有一些兵马,若是能集结起来,倒也是一支颇为可观的力量,只可惜张总兵救的太快太急,完全就没留给其他人反应的时间。
等到败讯传来,宣镇各地都已经有鞑虏的游骑在四下劫掠了,他们不光是为了劫掠,也是为了消灭分散的小股明军,所以,离开堡垒集结已经成为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于是,宣府城的守军也只能靠自己了,朝廷的援兵?也许会有,但月内,甚至年内肯定是看不到了。毕竟敌情未明,宣府的局势又已经糜烂,以朝廷一贯的作风,总是要探明情况,才会发兵救援的,到那个时候,鞑虏也差不多抢够了,自行退走了。
当然,当今天子是个圣明天子,不会置宣府人于不顾。但是,想到总兵府传出来的那个不能证实的传言,人们却又忐忑起来。
张总兵是个谨慎的人,弘治十八年那次轻敌冒进的败绩,是受了巡抚李大人的催促,这才会冒进中伏。这一次鞑虏来的又急又快,势头也是前所未有,以张总兵的性格,原本肯定是要观望一阵子,才会有所决断的。
令他的出兵的原因,是京城的来信。据总兵府的下人们说…自去年冬天起,京城和辽东就时常有信来。虽然没人知道其中的内容,可是,得信后张总兵就开始整饬兵马…巡视各处堡垒,春天过后,更是将宣府的主力集结在了宣府城。
从这一系列动作中,可以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张总兵是因为上面的命令才出击的。最可靠的佐证就是,就在他出兵的前一天,他收到了最后一份来信…信上的内容依然没人知道,可送信的下人却看见了信封上的署名,发信的正是兵部衙门。
如此一来,就由不得人们不疑虑了,毕竟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皇上,没有见过那位宣府的神奇少年了,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已经变成和那些朝中大官们一样的人了呢?
要知道,巡抚也好…巡按也罢,从前的那些大人们也都有过一个辉煌的履历,就拿当年伴驾回京的张巡抚来说…据说他在河南任职的时候,当地百姓还给他立过生祠呢!
山穷水尽的宣府人开始绝望了,他们不敢再指望外援,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手中的武器,和鞑虏的自行退却上面,这些野蛮人终究并不擅于攻城,而宣府的城墙也还算雄伟。
于是,他们强忍这对鞑虏的憎恶和恐惧,勉力压抑着,让自己不去理会城墙外的那些不幸的同胞…他们很清楚,杀出去不但救不了人,而且还会把自己,和整个宣府城送进去。
久在边镇的人都知道,杀平民和俘虏动摇军心,本就是鞑虏的拿手好戏…以小队人马虐杀人的同时,大股人马就潜伏在旁,他们就像幕原上的狼一样,却比狼更加凶残,也更加狡猾。
就在十月上旬的最后一天,乌云刚刚散去,天空中洒下了一缕久违的阳光,僵持的情势被打破了。副总兵陶杰衣冠不整的上了城墙,望着西面条条而起的大股烟尘,心下一片冰凉,鞑虏是要全力攻城了吗?宣府城顶得住吗?
“快,让人上城头就位,把滚木石都准备好,城墙根底下的房舍都拆掉,鞑子要是进了城,谁还想留得性命不成,怎地还舍不得身外之物,快,快去!”终归是宿将,陶杰虽惊不乱,一条条命令有条不紊的发了出去。
只是,他自己却是一点信心都没有的。鞑虏虽然不擅长攻城,可终究拥兵十万,真要攻的话,硬啃也啃下来了。之前不攻城,他只以为是对方顾忌伤亡,所以才按兵不动,只是虐杀平民,试图诈城。
可现在看这烟尘,对方分明是全师而来,难道是他们没耐心了吗?看着正在往城头上跑的老弱病残,陶杰半分把握都没有。
“陶大哥,不然咱们……”
参将杨玉的眼神有些闪烁,声音也压得很低,虽然未尝把那个降字说出来,可他的意思还是很明显的,“张总兵已经殉国了,告急文书发出去也差不多一个月了,朝廷那边点动静都没有,八成是把咱们抛弃了,何必还死挺到底呢?
“杨玉,你胡说八道什么呢?皇上和侯爷又岂是那种昏庸无情的人,朝廷的援兵很快就会到的!”出声反驳的是游击靳英,如今宣府的将官就剩下了他们三人,剩下的人都随张俊出兵去了顺圣川。
“很快就到?”
杨玉勾了勾嘴角,嘿然冷笑道:“别说如今鞑虏势大,朝廷畏惧敌势不一定敢来了,就算来,援军又怎么可能在一个月内就到?来的又不是三五百兵马,几万兵马从集结到行军,怎么可能在月内就到?而鞑虏大军就在眼前,咱们又能顶得了几天?”
靳英怒喝道:“别说不能降,就算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