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任何一个人都能说,他的行为,是其情可原,法无可恕。可就是我不能这么说,因为他救的是我!我不想说什么国家民族大义,我也不想说,我当时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准备面对死亡,我只想说,当我知道,是我的爸爸为了救我,闯下了弥天大祸时,我的心里,早已经被快乐填满了。”
审讯室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在聆听着风影楼的低语。
“我想对他说,我很高兴他能救我,我更想对他说,我谢谢他给我的爱。”
风影楼用手背,擦掉了自己眼角盈出的泪水,继续道:“是的,我在这份声明上签字是很容易,我也知道,你们做了这么多,是善意的。可是你们想过没有,如果我签了这份声明,我就是为了前途,为了成为第四颗獠牙,为了获得别人的尊重,就去否决,为了我而甘愿成为千夫所指的父亲;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我又有什么资格,成为人人敬仰的獠牙?如果我因为种种听起来堂而潢之的理由,就连自己的父亲都可以出卖,在面临国家存亡,与巨大的利益形成对立关系的时候,谁又能保证,我不会因为种种理由,选择了背叛祖国?”
特派员怔怔的看着风影楼,怔怔的听着他说的每一句话,直到他眼睛里的焦急和愤怒,一点点被理解与同情,被发自心的尊敬所替代。眼前的这个男孩,就是一把剑,一把宁折不弯的剑!他也许会犹豫,也许会有暂时的彷徨,但是,无论给他多少理由,多少台阶,他也绝不会踏过属于自己的道德底限!
事实上,很多人从想做一个好官,到变成了巨贪污吏,不就是因为他们面对诱惑,一点点的退让,一点点的放松了自己的做人原责?!
特派员过了很久很久,才柔声道:“你已经决定了?”
风影楼轻轻点头。
“那你知道,这样的决定,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吗?”
风影楼再次点头。无论他有多么优秀,无论他有多么出众,当他拒绝在这份声明上签名的时候,他就已经把自己开除了!
这就好象他不能让自己踏过做人的道德底限一样,部队也有自己绝不容践踏的底线!越是精锐的部队,越是不能允许出现无组织无纪律的现象。要知道,优秀的人才,能够创造的成绩是很不错,但是如果产生负面影响,形成的毁坏力,也同样可怕!
一面是救了自己的父亲,一面是教导他成才,给了他太多压力与关爱的学校,当这两者形成无可调和的对立体时,风影楼唯一可以选择的,就是自己的道德,自己的底限,自己灵魂深处的纯真与坦荡!
面前的声明书,被轻轻抽走了,带着叹息与温柔,特派员将另外一份声明,送到了风影楼的面前。
“学员风影楼,因为身体不适,已经无法适应第五特殊部队精英训练学校的曰常训练与学习,现主动提交申请,请求退出学校……”
只读了前面几句话,风影楼的声音就哽咽了。
“我保证在退出学校的十五年内,一旦强敌入侵,祖国、军队需要我的力量,可以无条件接受召集,用最快的速度返回军队;我保证遵守第五特殊部队精英训练学校制定的保密守则,不该说的不说,不该做的不做,绝不向外透露我在学校,接受的训练课程与所见所闻;我保证……”
风影楼用异样的声音,慢慢的读着,任由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他的脸颊不断流淌,直至在空中划出一道小小的银色流线,最终扑打在那几页薄薄的纸上,发出“噗噗”的声响。看着这个一边读一边哭,再也没有了坚强的大男孩,在场所有的人,眼睛里都露出了再也无法掩饰的同情。
九年了,风影楼在第五特殊部队精英训练学校,整整呆了九年了!纵然再过上五十年,一百年,他又怎么可能忘记在这间学校里,经历了点点滴滴?
他怎么可能忘记,一起经历“灵魂之门”考验时,一群平均年龄才十二岁的孩子,手挽手,心联心,虽苦也甜的滋味?
他怎么可能忘记,那么多教官对他另眼相看,一个个偷偷教导他拿手绝活时,眼睛里流露出的宠溺与欣赏?
他怎么可能忘记,那条直到他终于一扫尘埃,才带着依依不舍,倒在地上的军犬黑梭,和那六年孤独岁月中,它给予自己的温暖与宽容?
他怎么可能忘记,和薛宁波教官之间的约定?
他怎么可能忘记,自己的生命中,曾经有过一段如此不平凡的经历,曾经似乎伸伸手,就可以接触到天的顶端?
如今,他却亲手把这一条路封死了!
人与国士待我,我以国士待人!既然他的父亲风红伟,可以为他赌上一切,放弃了军队的前途,那身为血脉相连的儿子,身为被风红伟救了一命的风影楼,他又有什么放不开,放不下的?!
至于暂时压下一切,用“理智”的态度面对一切,以后再想方设法的弥补父亲,甚至认为这一切都是自己应得的,理直气壮,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一切,这种种行为,就让那些足够聪明,足够“霍达”的人,去做吧!
真的,说到底,他风影楼,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