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迷醉了片刻,她不能接受眼前的事实,掩面悄悄往后退去。克斯洛斯捕来了两只野兔,自己单独拿了一只就撕扯啃咬起来。索塔娜本想生火,想了想还是剥皮掏了内脏,摘了一些干净的树叶包起来,用树藤捆着悄悄放到炎娃子旁边不远的树上挂起来。
肚子饿得呱呱叫,她又不敢吃生肉,只好依偎在克斯洛斯怀里睡了,以减轻饥饿的难受感觉,但昏昏沉沉怎么也睡不着。迷迷糊糊过了很久,忽然感觉一阵凉意袭来,她打了个冷颤醒来,却发现克斯洛斯不见了,自己躺在冰凉的草地上。
心中涌出一阵恐慌,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无助,甚至在茫茫雪域也没有这种感觉,来得如此强烈。她茫然四顾,正瞧见克斯洛斯抱着一堆艳红的小果子,那一刻,她真想扑进他怀里。等克斯洛斯走近些了,她才看出那堆鲜艳的红果子都是红枣。
饥肠辘辘,她再也不想拥抱克斯洛斯了,还没等他停住身子,就踮起脚跟抓了一把,拈起一个塞进嘴里。但公主的高贵没保持多久,她就原形毕露,一个接一个疯狂地咀嚼起来,直到看见克斯洛斯欢喜地盯着她直看,这才收敛些。她从没吃过这般苦,吃着吃着竟哭了起来。
克斯洛斯坐在她身旁,轻轻拍着她的肩默默抚慰着她,索塔娜终于破涕为笑,用鲛族古语悄声道:“看你这么个大块头,想不到还懂得安慰人呢。”
克斯洛斯居然咧嘴笑了笑,用简单的话交流道:“吾,母亲。”索塔娜知道雪人的语言有些分化,可用的词汇不多,于是点头笑道:“你小时,母亲就是这样安慰你的么?”
克斯洛斯肃穆地点头,道:“死了。”索塔娜心疼地摸摸他的胸膛,忽然童心大发,轻声笑道:“赏你颗枣吃。”说完不由分说往他嘴里塞了一颗红枣。但瞧见他古怪的神情,好像是在吃黄莲一样瘪着个嘴,忍俊不禁,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笑了一下,急忙捂住嘴巴,惊慌地朝炎娃子瞅了一眼,见他睡得正沉,这才松了口气。
克斯洛斯也瞧了一眼炎娃子,笨拙地问道:“你,与那个,王与,后?”他此刻说话笨拙,和战场上的流利呼喊简直判若云泥。索塔娜也不奇怪,毕竟出现分叉的语种交流起来有点费力。她羞红了脸道:“才不是呢!”
克斯洛斯立马起身道:“我杀他!”吓得索塔娜连忙拉住他道:“你不许伤害他!”
克斯洛斯又坐下,思索半晌道:“你,骗人。”
索塔娜笑道:“原来你也不笨。我可没骗你,我是喜欢他,也看的出他对我并非无情,但风郎心里有人了,我可不想他和我一起,心里还想着别人。”
克斯洛斯想了一下道:“追上她,杀!”
索塔娜知道他说的意思是找到羲夬然后杀了,不禁摇头苦笑道:“风郎喜欢的,我也喜欢。那位姐姐一定是个心地极为善良的女子,你可不许伤害她。”
克斯洛斯犯起迷糊来,动了几次嘴唇却说不出一个字。他只知道寻找最能征善战的女雪人作为王后,对于情敌都是赶尽杀绝,全然弄不懂索塔娜的意图到底是怎样的,因为这完全不符合他所认知的逻辑。
他们守了炎娃子两天,只看到他中途醒来后残忍地杀死了一只麋鹿,却远远抛开。他整天就坐在那里发呆,凡有入侵者必死无疑,树上挂着的那只剥好的野兔却瞧都没瞧一眼。过了两天,这天午后他终于饿昏了头,开始四下打量起来,一眼就瞧见了那只杀好的兔子,扯下来胡啃了一通。
索塔娜本想换只新鲜的,但是却无法靠近,瞧见他也不嫌那野兔已经有些腐臭,却吃得津津有味,心里不由又是一阵酸楚。克斯洛斯却不以为然,看样子对炎娃子此举极为赞赏钦佩。雪域野兽稀少,但那里却生长着一种不畏严寒的荆棘,雪人们大多数时间都靠它充饥,偶尔捕猎到肉食,吃不完的都是舍不得丢掉,埋在雪里下顿再吃,有时候时间长了没找到,结果开始发臭了,他们也不嫌弃。
炎娃子吃了半个生兔子,似乎不再感到饥饿,随手将另一半丢弃了,他双眼的血红色已经渐渐消退,但仍布满血丝,看去狰狞而又憔悴,晃悠晃悠背着逆鳞剑,往来时方向游荡。索塔娜急忙在后面远远跟着,以便照顾他。
到了苍浪溪,他顺流而下,索塔娜和克斯洛斯一直远远跟着,一阵风吹得树叶哗哗直响,索塔娜抬眼看去,枫叶都红了,红得好像苹果。
她叹息了一声。
不知道自己风郎的未来,是否会像这些叶子,红得像血,很快凋谢?
溪流越来越宽,溪水越来越深,渐渐在远方汇入了长泽,三人一前两后,不紧不慢地走着,夕阳西下的时候,终于到了渡口。
在南方,僵鬼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不少人都从踏云山上搬了下来,赤明城方向也解放了封锁,渡口也再次有了船家。
炎娃子居然向那个摆渡的老人招了招手。
索塔娜十分惊喜,在她看来,自己的风郎分明是逐渐清醒了!那一刻她真想冲过去相认,犹豫再三,还是不敢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