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乔府上下人人见了乔思,都赞一声美人胚子。
那时候的乔思不过七八岁,有着很深的双眼皮,很长的睫毛,很明亮的眼睛。他的一张脸也曾细腻如瓷,笑容也曾明艳如花。但是十二岁那年,他被毁了容。
乔家夫人有一夜本应了正夫要去他房里歇息,却临时又改了主意,宿到了乔思生父,一个并没名分的小侍房里全文阅读。正夫不敢与自家夫人冲突,却在第二日叫了乔思的生父来,罚他跪在屋中,百般侮辱责骂,最后竟寻借口动用了家法,手指粗的鞭子直直地往他身上抽。
乔思那时吓得要死,也急得要命,哭着上去拦时,被正夫指派来打人的另一个小侍甩来的鞭子伤了眉眼。
医治之后,血是止住了,但到底不能全好:他左边就只剩下了一点眉毛原本好端端的柳叶弯眉被抽掉了半个,疤痕狰狞,再也长不出来当日的好眉毛。
小侍生的儿子本就不受多少重视,若是长得漂亮,或许还能得人青眼,获些栽培,嫁个好人家。如今没了容貌,乔思父子的命就更加苦了些。
那时,唯一让人觉得还算庆幸的,或许是乔思还有一个同母同父的妹妹,乔恩。
乔恩只比乔思小四岁,样貌既不随母亲英挺,也不像父亲俊秀,很是一般。但她自幼刻苦好读,格外上进,在乔家的众多庶女中算得上是佼佼者。甚至,乔恩还很得乔家正夫几分喜爱,允许她随着自家的嫡出孩子一同上学,指望她将来能做个帮手,也算是助力。
可人们都没想到的是,等乔恩长到十一岁那年,却又得了怪病。她渐渐神思恍惚,辞不达意,手脚也哆嗦得厉害,连站都站不稳了。
一开始,也延医问药,好生治过一番,可总不见起效。反倒见她一日病重过一日,到后来连话都说不出,只见人便乱抓乱咬,见不到人就抽泣流泪,俨然成了个废掉的疯子,众人便渐渐懈怠了。
反正,乔夫人风流韵事不少,一个正夫两个侧夫不够,府内还有十几个小侍通房,外宅里更藏着歌伎伶人。这番细数下来,姓乔的孩子更是多得乔夫人管不过来,甚至有的连名字都记不住了,哪里还会整日关心一个病倒在屋里的,排行第九的庶女。
曾经再争气,那也不过是很多个无关紧要的庶女中的一个而已。
乔夫人很快就把乔思和乔恩这对倒霉兄妹忘在脑后,转而把本就少得可怜的母爱与偶尔的关注分给了别的孩子们。
母亲靠不住,乔思的父亲柳歌更是靠不住。
虽然只是个没名分的小侍,但他曾经因为得宠也很是骄傲过一阵子,甚至得罪了不少人。如今,眼瞧着两个孩子依次毁了,饶柳歌当初再怎样野心勃勃也不由心灰意冷,既不敢为自己的孩子出头,也不愿再受他人嘲笑,每日只躲在房中念着念不完的经,做了缩头乌龟。
丢下两个孩子,虽仍有公子、小姐的名分在身,活得却不如府里的猫狗,反遭旁人更加挤兑羞辱,只是苦上加苦。
乔思苦苦地支撑到满了一十八周岁时,府里开始有了闲话:
旁人到了这个年纪恐怕连儿子都有了,乔思乔公子总不能还赖在府里吃着白饭,还做出一副穷酸相来恶心人仿佛被刻薄了一样,无论如何都该出嫁了才像话。
简直是晴天霹雳,乔思一时间都被催得头脑发懵。他本想,乔家总不该缺他这一双筷子吃饭,他一辈子不嫁,能护着自己那可怜的妹子也是好的。可如今,所有人都在催着他赶紧离开乔家,仿佛他成了乔家的肉中刺一样。
唯一有一点值得安慰之处,便是正夫乔余氏懒得管乔思这个丑八怪的婚事。所以,她只要人传话给生了乔思的柳歌,要这个生了孩子做了父亲的去安排做主,赶紧把儿子嫁出去就成。
柳歌一连许多年万事不管,这婚事最终的决定权就落到了乔思自己手里。
乔思对这事儿并不积极,但别无他法之下,还是求了说媒的人来宅子里相看。
那媒公公是个爽快人,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一番后,对他说道:“您既要自己做主,就别害臊,咱有话全都摆在明面上直说罢。有个人,我倒想说与您,只不知您肯不肯?”
乔思既不问对方年纪,也不问对方样貌,只回答说:“我肯,我没有不肯的。不管嫁给谁,对我来说,都是一个样。”
媒公公不以为然,摇头道:“这可大不一样!不说那能不能情投意合,就从最基本的来说,嫁有钱的和嫁没钱的,过的可就不是一种日子。”
乔思摸了摸自己只剩了一半的左眉毛,微微苦笑起来,他从不敢指望能嫁个有钱的。
果然,下一刻媒公公的话就漏了底。
“当然,我说的这户女人,也没什么钱财,手中也是拮据的时候多。要说出身,她原先也是大户人家的庶女,但后来分家被赶出来,现如今只在南城那些大杂院里,和她的爹一起混日子。”
可随后,他话音一转,又言:“杂院不比您这里,乱哄哄的。若说苦呢,的确是又比这里苦了些。可您听我说,跟她还是有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