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莫云到了大门处,老管家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山庄里面到处都是灯火通明,将他一张有褶皱的脸照得阴深深的,莫云顿停脚步,不明所以,额上冒出些许细汗,心中很担心是不是庄主已经反悔派他来截住自己。
但事实证明是他太多心了,老管家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接着,转过身去,给他打开了门。
毕竟并非绝世高手的他如果没人来开门的话,他是无论如何都是出不去的,在跨过门槛之时,莫云忽然回过头来,层层叠叠的各式灯笼整齐的伸展过去,亭台楼榭,朱墙金瓦,没有尽头一般。烛火如同细细的黄沙从空中撒下,又如被风扬起的曼妙纱帐,明明光亮无比,却偶尔间觉得太过飘渺,什么都没来得及看清。
其实又何必什么都看清呢?他转回身,抿嘴深吸了口气,毫不留恋踏脚而出,大门在他身后迅速闭上,发出沉重的碰撞声。
之前来这里的时候是两个人,而今却要只身离去,夜风萧索,天色暗沉,一眼望向下山路,树林叠累间,连模糊的影子都未曾看得仔细,偶尔还听得簌簌的奇怪发声,也不知道究竟是风吹得树枝在动,还是别的什么。莫云脚步凌乱地快速走了几步,猛地又停了下来,他在思考,究竟要不要走夜路呢,还是随便找块空地歇息一晚,天亮再上路?
正在这时,从黑暗里窜出一个人影,以极快的速度将一把冰冷的匕首架在他的脖上,那人玄衣束发,正是先前夜入富贵山庄的陌生男子。
莫云暗暗叫苦,怎么那么倒霉,都遇上这人两次了,还每次都是这么个出场方式,他脸颊两边细微抖动,眼珠朝下瞟看见脖前闪着寒光的锋利匕首,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害怕:“大侠,你,你想干什么?”如果是反悔把玉玦送给我了,说一声,我就还给你了嘛,何必动刀动剑的,这样很危险的啊。
“你刚刚是不是从富贵山庄里出来的?”那人问。
诶,这样冷冰冰的又陌生的问法,难道他没认出自己?莫云乌黑的眼珠转了一圈,对了,刚刚自己穿的是女装,而且也蒙了面,他没认出来也是很正常的。总之,不是来要回玉玦的就好办,看他这样子一定是还没救出想要救的人,所以一直潜伏在这里等待时机。
结果就等到自己被人赶出来了,莫云点点头,他总觉得这个男子不会是个为非作歹的坏人,应该不会太为难自己,打算静观其变,再随机应变。
见他不反抗,男子隐隐松了口气,急忙问他:“那你可知道三天前被抓来的少年被关在何处?”
三天前被抓来的少年?莫云眸光一闪,继而又摇摇头,如果这人当真是来救自己的,不可能站在对面都不相视,而且,除了林沐晨,也没有其他人知道自己被富贵山庄少庄主所抓之事。
有没有可能,正是林沐晨呢,正是他找来人救自己呢?莫云一颗心悸动起来,虽然他对林沐晨会来救自己这件事情没抱有过期望,但这不代表他会无动于衷。
林沐晨他,会在乎自己的死活么?那个总是嬉皮笑脸,出尔反尔,玉冠锦袍的富家公子。想起过往相处时的点滴,心里有如被投入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子,引起圈圈涟纹。
一时之前,谁都没有说话,气氛诡异的安静着。
风吹树动,四周漆黑一片。玄衣男子敏锐地察觉到一些不应该出现的动静,他不动声色拿掉横放在莫云脖子上的匕首,双眼一凝,迅速转身,就见一柄白晃晃的长剑直朝眉心而来。
他身后的莫云则被着乍然出现的黑衣蒙面人吓得目瞪口呆,张嘴半天才喊出一句:“小心。”
但玄衣男子并没有躲闪,他镇静自若地站在那里,直到最紧要时刻右手才轻描淡写地一挥,两只手指一捏轻易截住了近在眼前的利剑。他再微微发力,那剑竟然应声而断,跌在地上的石块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黑衣人显然没有料到眼前之人居然是个武功高手,而且远胜过自己。他失了武器,却也未方寸大乱,干脆丢掉半截残剑,以手攥拳,打算赤手相击。只不过他的拳还没靠近半寸,就被玄衣人一个抬脚踢倒在地,顺时一柄长剑抵在胸前,让他动弹不得。
玄衣男子用剑尖挑开被他打倒在地那人的面罩,朦胧的亮光下,依稀辨认出他的五官容貌,是个陌生男子。心中疑惑,他从未见过此人,无冤无仇的,为何他会突然袭击自己,莫非,他要对付的另有其人?
他将剑又贴近黑衣人几分,厉声问道:“你是何人?”
黑衣人即使狼狈在地,性命被人挟持,也一点都不显得慌乱,他双手撑在后面泥土地上,紧抿嘴,目光游离,完全不将面前的人放在眼里。
“你到底是什么人?谁派你来的?”
剑深了几分,划破皮肤,鲜红的血色在黑夜里如此夺目,但那人始终一声不吭,技不如人也好,命不由己也好,一直都是面不改色。
躲在玄衣男子身后的慕云,看他许久,终于看出些眼熟。这人不是富贵山庄的仆人么,刚才还出现在铭花阁,给少庄主承药丸的那个,一种不好的预兆在脑中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