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庄主和郡主外出整整三日未归,庄主得知此事后,也并不派人寻找,一时间整个山庄里的气氛极为微妙,人人自危,纷纷加倍小心行事。穆庄主老来得子,若按寻常来讲,他应该会更加疼爱这个唯一的儿子,但事实不然,这二十年来,他们父子间从未有过父慈子孝的温馨事宜,两人的关系从来都是冷淡又冷漠。
如果只是少庄主出门三日没有回来,那都是很正常的事,根本无须惊动庄主。只是这次一同出去的还有郡主,庄主的态度就变得不可捉摸起来,春花被管家带到正厅,她有些低眉顺眼的站在那里,心如擂鼓,紧张得不行。
明明说次日就回,现在第三天的太阳都快落山了,也还没见他们回来。春花始终不敢抬头,漆黑的眼珠看着鞋面,紧缩成一条细缝,手脚轻颤。这下要被少庄主害死了,她脑海里只盘旋着这一句话。
坐在上位的穆庄主虽是年过半百,但神色英明中自有一番正气,他只是坐在那里,整个厅内的气氛就格外的不同。他端起一旁的白瓷杯,掀开杯盖,发出清脆的碰瓷声响,一股热气窜出,带着茶香味缭绕在四周。
春花无心猜测这样清雅的香味会是什么茶,即使能在少庄主面前乱插嘴的她,也不敢微微抬头看一眼庄主。庄主太过威严,让人不敢直视。
庄主轻抿一口茶,也不看向春花,夹杂白色的头发被一丝不苟的束起,连同他这个人一样,给人无比强大的压迫感。他淡淡开口问道:“郡主是被少庄主带走的么?”
“是。”春花不敢多言。
许是习武的原因,庄主身形修长不见富态,相貌端正也不见老态。反倒因为年岁的增长,成熟风雅,言语间带着不怒而威的气势:“当时郡主可有不情愿?”
“没有。”声音怯怯的。春花想,就算是在王爷面前,她也没有这么丢脸过。
“你知道他们去了哪里?”穆庄主突兀的提高音调,放回茶杯,看向春花这边。
他声音低沉,每个字都好像击打在春花的心上,她双腿一软,差点就要跪下来把什么都招了。
好在这时,管家健步如飞地跨过门槛,走到庄主身边,神色恭顺,他禀报:“少庄主和郡主回来了。”
谢天谢地,这两祖宗终于回来了,春花擦干惊出的一头冷汗,随厅内众人的目光转头看向门外。一身白衣的英俊男子同一身黄衣的蒙面少女缓步走来,映着身后的漫天晚霞,仿佛是从画中走出的金童玉女,叫人看了就挪不开视线。
这两人自然就是姗姗来迟的穆天维跟莫云,感受到多人的视线集中到这边,莫云下意识的垂下头,面纱虽然遮住了脸,但一双顾盼生辉的双瞳剪水,目光转动,透露出他暗藏的不安。穆天维不着痕迹的向前半步,正好挡住在他与穆庄主之间,让两人的视线不至于交错。
穆天维不咸不淡的喊了声:“爹。”
不知何时,穆庄主又端起了那杯茶,袅袅热气而上,他用嘴吹了吹,那股热气受迫形成一道弧线,却并不消散。穆庄主咂一下舌:“你还知道回来?”说着,他饮一口茶,喉舌生润,唇齿含香。
站在他面前的穆天维并没有回应他这句话,安安静静的站着,这很难得,穆庄主放下白瓷杯,看向他,包括他身后的莫云。但只能瞧见一袭淡淡的黄衫,和微微露出的一点轮廓,他心下有些困惑,尾音上扬的唤她:“小曼?”
莫云尚未反应他叫的是自己,心虚的傻站在那里,头有越埋越低的趋势,穆庄主更加奇怪,做了个要站起身的动作。穆天维眼疾手快,大跨一步走到穆庄主面前,彻底隔开两人。
他面不改色道:“爹,我有些要事想跟你去书房商议。”
这可真稀奇,穆庄主一下来了兴致,一双深邃犀利的眼,在他脸上扫来扫去,最后点点头:“好。”他倒要看看,怎么个要事法。
穆天维得到他的首肯,瞥一眼旁边的春花,低声呵斥道:“还不带郡主回去休息。”
迅速反应过来的春花连连应声,走到莫云身侧,想要挽他手臂扶着他走,被他一下子躲开。莫云径自快步出了正厅门槛,穆庄主尾随他离去时的背影,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妥,但又说不上来。没等他细细思量,穆天维急急提醒他:“爹,我们现在就去书房。”
正厅与书房有一段不远的距离,穆庄主父子二人,都是武林高手中的佼佼者,于长廊上疾走,脚步生风,再穿过一条幽深的石子小路,不多时便就到了。书房独立于葱翠的竹林间,碧瓦朱檐,并不过分奢华,雕梁绣户,倒也精致独特。
门上挂着一把碧青的刻花铜锁,表面光滑发亮,时常被人使用所致。富贵山庄内的锁匙均由师承鬼谷子的名匠徐凡浇铸,内部结构极为的细微慎密,曲折弯回,绝不同于其他的凡物,除了特定的钥匙,任你如何本领,哪怕是天下第一神偷再现,也是打不开的。而书房的钥匙只有庄主才有,他最喜宁静,其他任何人除非得到他的同意,否则绝对不许靠近十丈以内。没人知道违令者会有何下场,因为没有人蠢到真的去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