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在想,能够被阿胡喜欢了的女子,那该是多么的遭罪。
给阿胡举办的送别会推迟了一天,在我们以往最常聚集在一起的那家私塾里举行。
我曾觉得我的酆都三百年光景却不敌人间三十年,现下仍觉得如此,分明不过只是四年前,我们还曾经那般毫无隔阂的在这私塾内玩耍笑闹,我安心的做着洛茗的跟屁虫儿,冬漓偶尔出现一回便会教素来懒散的夫子正襟危坐,口若悬河,滔滔不绝,阿胡还是那般死性不改的常常在课堂上惹恼夫子,被娄老爷子拎回去好好改造。
这院子门口的那株桃花树还是那般的高大,春季到了,便开遍了红花,粉嫩的颜色,将我们的记忆也生生的装点出了柔情似水的感觉,现在才会这般的贪恋着,难分难舍。真是......胡闹了,我在酆都三百年也曾算是见过阿胡投胎了三次,每每见着这个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少年,我便会默默的去给他安排一个好人家投胎了的,从未有过如此的依依不舍。
三个少年,最没改变的,还是他了。
只是奇怪了的是,我从未曾见过冬漓和洛茗的魂魄去投胎......
想来这便是真真的有缘无分了,我不敢去问判官冬漓的近况,更不敢拿这个话题去烦似乎生来便是有着“讨厌冬漓”这个性格的小封,只好填在心底慢慢的养伤,在心口裂缝的旁边。
阿胡咧嘴大笑:“嘿!大家有没有回到几年前的感觉呀,还是我们四个人呢!”笑得张扬而雀跃,当年最讨厌来上私塾的少年,现下却表现出了最大的热情和喜悦。
“恩,只是还缺一个夫子......”冬漓憋住笑意,回了阿胡一句,正中死穴。
阿胡笑得更嚣张了,便开始滔滔不绝的讲着过去和夫子之间的事情,像是张夫子呀,我曾经捉过蚂蚱放进他的衣服里面,像是许夫子呀,我曾经在他睡着的时候在他脸上画过乌龟......数若珍宝。
四叔在一旁忍不住插嘴:“哎哎!混小子,我还在这里呢,这事情全都让我知晓了,你日后若是不乖乖的,我定然抓着这些把柄向娄老爷子去告状!”
四叔便是我之前说过的那位拒绝做皇宫御医,结果被皇上发配出京城的那位,他素来是个温和的人物,也长得慈眉善目的,这话说起来,也全然不过是玩笑罢了。纵然知晓如此,娄欢却越发的得瑟了:“四叔您尽管去吧,我老头子能揍的全的揍过了,哪能一件坏事揍我两次的呢!亏亏亏!”
少年赌气的模样,嚣张而欠扁得紧,四叔也不恼,哭笑不得。
倒是冬漓不乐意了:“阿胡!你方才唤他什么?”
阿胡没有反应过来,看着冬漓突然来的脾气,有些莫名其妙,挠挠脑袋回答:“四叔呀,有问题么?!”
“有!当然有!”冬漓道,我竟然有种觉得他在咬牙切齿的错觉:“长幼有序,按照辈分您应该唤他伯父,怎的可以随小汤圆唤他四叔!那明明是我的叫法!”
这回吓到的却是四叔了,他本来就不愿与皇宫扯上任何关系,因着他的脾性,也因着我们花家确实有一个女将军就是死在皇家人手上的。现下冬漓这般说,真真是折煞了他:“太子失言了,按照辈分我确实担得上一声四叔,但是君臣有别,这一声四叔我是万万受不起的......”
冬漓生生的吞了我四叔的一个闭门冷羹。呛得慌,偏偏阿胡没心没肺笑得夸张。
一直不曾说话的洛茗,这时候却开了口:“纵然君臣有礼,但是这毕竟是梨子的真情实意,四舅舅还是应下吧......”面色如常,一本正经的温和笑意。
就好像终年都带着一副假面具。
这般说是有些失礼了,但是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打从心底不喜欢洛茗这般模样的,面对谁面对什么事情都是波澜不惊的模样,似乎什么事情也不能撼动他的心情——只是因为藏得太深,还是因为少年生来便是冷清的模样。
我不知道我只是看着洛茗,看得专注的模样,却惹得冬漓一直喜悦的心情渐渐冷却了下来,眸中多了一丝黯然。
阿胡不识人心,但四叔毕竟是明白人,只是一眼便明白了过来,笑盈盈的应下了冬漓的尊称,转开了话题:“我本是打算带着阿胡先去西南方向走走的,毕竟这个时节西南方向那般还是较为太平的,风光甚好,只是却不想过阿胡早早的便去过了......”
阿胡得瑟,眉眼飞扬:“我自小便是在西南边疆之地长大了的,四叔可是莫要将我小瞧了去!”
“自然自然。”四叔点点头,那我们便从东部出发,见识见识阿胡从未见过的风景,学习学习阿胡从来不曾知道的人情世故......这个时节,东瀛的风光怕是极好的,阿胡见了怕是要舍不得回来了。”
“四叔要渡船去东瀛!”冬漓惊讶,眸子中便带着一丝欣羡。
四叔点点头,洛茗也笑了:“阿胡可得要时常写信回来给我们的好,报个平安,也顺道给我们见识见识那些异域的风土人情,莫要嫌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