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岚看着他的背影,抬手指点两下,似有些生气,不待发作便化为一声苦笑,他摇摇头望向江安,无奈叹道,“这孩子,连谢恩都不顾,本王可真是把他给宠坏了。”
江安目送着秦凌烟的背影,转头便对上东莱王的烁烁目光,“阿凌此番冲撞父王,却也是情之所至,还望父王不要罚的重了。”
“怎么,安儿是在教本王如何做一个君王么?”
江安大惊,连忙跪下,垂首道,“王儿不敢。”
他的头上,冷汗频下。
“哼。”秦岚看了一眼,缓和了声音,“谅你也不敢。”
江安不知东莱王心里如何打算,听出他话中之意,自觉自己僭越了,也不敢抬头,良久听得一句“你且起身”,方才站起。
“你倒是很识相,可比那凌儿强多了。”
秦岚看他这般惊惶,笑了笑,柔声道,“那丫头的意思还用问?不寻死觅活都算是给了本王天大面子了。”
他重新坐回王座,揉了揉额头,“本王可是只有这一个亲生骨肉啊!怎能不随了她的性子?她不愿,本王这个做父亲的,又岂能逼她?”
听到这里,江安心里松了一口气,虽说心知东莱王爱女至深,必然不肯将书瑶轻易与了别人,只是有的时候,圣意难测。
“本王这一生膝下凉薄,只有这一个女儿了。”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听来竟有丝丝悲凉。
听他如此说,江安的心头一痛,拱手道,“儿臣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秦岚愕然,挥手示意身边的琴香下去,琴香听命,深深鞠了一躬,便转身离去。他坐正了身子,转头看向窗外,缓缓道,“王儿可不必说,本王都已知道。”
他转过头来看着江安,轻笑,“你也像朝中大臣一样,劝本王再立新后?”
江安见自己的心事被大王猜到,便默然无语。
“慕青王后死的早。”东莱王闭上眼睛,似在回忆什么,眉头轻皱,良久缓缓说道,“有些东西,不是时间久了,就忘得掉的。”
“东莱王朝王位之事,”江安跪了下来,“为了东莱,还请父王三思。”
秦岚听闻,蓦地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示意他起身。
“这样看来,王儿倒是忠心。”他目光炯炯,盯住眼前的养子,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略有深意,“看来那帮嚼舌根的,是该杀了。”
一股冷气从江安的脊梁窜了上来,使得正欲起身的他又踉跄着跪了下去,他哑然失笑,“莫不是有人在父王面前说儿臣起了异心?”
秦岚略微一笑,不置可否。
“七年前,父王在蓉城红叶林救了江安的命,如此大恩,江安此生绝不敢忘。”
这样的情境,一时间只令他觉得极度恐惧,良久,只能颤抖着报出这样的一句话。
“这世间,恩将仇报之人岂是少见的?”
秦岚斜睨了他一眼,君臣二人就这样沉默着,这样压抑的气氛,使得江安身体僵硬,不敢动上一分。
到底是人心隔肚皮,很多事情,即使是你心里没有想过,可是你却控制不了别人对你的,合理的怀疑。
凝视他良久,东莱王哈哈大笑了起来。
那样爽快的笑声,此时在江安的耳中竟化成刺耳银针,几乎刺得他双耳滴出血来。
他伏在地上,冷汗频下,不敢将头抬起半分。
“哎……”他叹了口气,“其实你又何必害怕?”
“还是,你在心虚?”
江安的脑袋嗡嗡的响了一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抬起头来,苦笑一声,“父王既然信不过儿臣,又何必留我至今?”
秦岚没有答话,睁开眼睛打量了他许久,淡淡说声,“起来吧!”
江安战战兢兢起身,只觉如陷寒冰地狱。
“本王此生没有儿子,这东莱王朝是注定要落于他人之手,与其这样,还不如送与你。”
江安垂首,“儿臣万万不敢。”
“王儿不敢,倘若书瑶对你有意,当如何?”
此话一出,惊得江安一愣,他呆呆地站在那里,一时间竟不知如何言语。
他……只当她是小丫头而已,却忽略了,自己来到这万安宫已是七年了,七年前书瑶十一岁,当真只是一个不懂世事的小丫头而已,然而七年过去,那昔日的小丫头早已长大,竟也渐通男女之事。
“阿凌对书瑶情深意重。”他低低应答着。
“怎么,长了七年,连话也不会说了。”秦岚斜睨了他一眼,淡淡道,“本王只问你,当如何?”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他听见自己这样回答着。
东莱王微微一笑,“月樱国那边,本王自有安排,出兵栖柠,便由你去吧。”
他拱手,“儿臣遵命。”
东莱王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你且退下吧!”
江安从永福宫出来的时候,夜色已经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