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进宫门不远,伊寒江便让车夫将她放下。景故渊道,“这里离玉钩宫尚有一段距离,还是让马车把你送到长巷吧。”
“然后你就迟到在众目睽睽下姗姗来迟,算了吧,被老头子知道定会来唠叨说我没好好的相夫教子。”她朝马夫睇去一个眼色,马夫倒是机灵挥了鞭子驾车就走。
五更的天色还很昏暗,经过御花园时正好瞧见张敬和两个小太监,一个手臂上架着拂尘一个走在前头提着灯笼照明。张敬是皇帝的亲信,跟在皇帝身边时日长远深知皇帝的喜好的心思,皇帝有些什么重要的吩咐也是命他去妥善处理。
倒是奇怪他此刻不在皇帝身边服侍。
伊寒江唤道,“张公公。”
张敬止步面容沉稳,前面提灯的太监稍稍把手里的灯笼举高照清她的面容,后边的那个小太监估计是进宫时日还短,来不及调教,毛躁的撞上张敬的后背,细看脸色灰白,拂尘也在微微的抖着。
见此她更是纳闷,有本事到皇帝身边办事的该都是有经验和本事的,虽说经验和本事未必跟年纪资历有关,但明显眼前这两个却也不是出类拔萃的人。
若不是有些关系或是行贿,能到某个妃嫔宫里做个杂役已经算是好运。张敬可不像是老眼昏花的,怎么挑这样不成气候的人跟着办事。
“皇上今日精神如何?我有交代我弟弟去给皇上请安诊脉,他没偷懒吧。”嘴上是这样说,却是心知伊北望虽爱和她打打闹闹顶嘴做对,大事上却也不会马虎敷衍,他再不待见皇帝,好歹两家也是姻亲。
张敬弯腰语气不禁有些担忧,“早晨时不是奴才在旁服侍。皇上精神如何胃口如何,得等奴才回去了问过当值的宫女才晓得。”
她好奇问,“你一早这是去哪?”
她有意无意的瞄了张敬身后两个小太监,见他们都是三缄其口讳莫如深,本以为张敬也是守口如瓶的打算,却是意外的见他左右前后都看了看,低声道,“才从慧妃娘娘那处回来。”
伊寒江轻笑道,“去慧妃娘娘的寝宫也用得着这样的神秘兮兮么。”
“湛王妃有什么疑惑,去了慧妃那便都能一一解答了。只是要快。慢了只怕……”
张敬显然是不敢多说,就因这样欲言又止的话语,她折了方向。不回玉钩宫反倒是问了慧妃寝宫的方向。往慧妃的住处去了。
阶前的花开得盎然,这样精心的栽种在宫前开窗远远便能瞧见花团锦簇,慧妃得享恩宠几十年从未断过,即便青春不在,与皇帝之间至少也曾有过一段无可取代的恩爱时光。
在皇帝心里的分量足以和皇后分庭抗礼。在外人眼里她的命运比起其他默默老死一生也无缘得见皇帝多不胜数的女子就和那些花一般让人羡慕。
只是今日这样的花团锦簇却是在冷清和庭树阴森中蒙上自怨自哀,她虽没来过慧妃的寝殿,但好歹是皇帝身边举足轻重的妃子不缺宫人打扫服侍才对,可从她进到踏进门槛都不见有人迎出接待。
即便是慧妃今日不正常,大清早天没亮就出外去赏花游玩,也不可能宫里没有一个人留守。何况张敬才从这里离开……
这样的静寂透着诡异,风中送来金铃声清心寡欲中与着争名夺利宫中做派真是不符,让人觉得该出现在山中小院林间翠竹才叫一个风雅韵致。
伊寒江发笑。跟着景故渊生活久了,也对这样的小事吹毛求疵了。她顺着铃声而去,房间门扉敞开着蔓出里头的甘松的熏香。能这样堂而皇之用这么名贵的香料定是慧妃的寝室。
既然是门扉大敞,她倒也省了敲门的步骤。也不问过就擅自的进去了。绘着山水的绢制的屏风后,朦胧中是窈窕的女子背影。手抬至眉眼的高度微微动着,像是在画眉。
鬓上插了金海棠珠花步摇。耳垂上金色的雕花流苏几乎要垂到她的两肩上,跟着她的动作也在细微的晃动,金线绣百蝶衣裙裙摆顺着红木矮凳泻下平铺在云英石地板上。
这样的盛装打扮,好似要出席十分盛大的场合。即便是过年进宫来拜年,百官朝见,有皇后娘娘这个正宫在,未免史官口诛笔伐,慧妃打扮华丽却也不会过头,至少衣裳的主色不会是正宫才配得起的艳红抢尽风头。
可再看慧妃此时的着装,艳丽锦缎仿若是鲜花将生命中所有的美丽凝聚即便是华美过后只余凋零惆怅也在所不惜。
慧妃悠悠开口道,“我还以为来的会是皇后娘娘,这些年她恨我入骨巴不得除之后快,如今总算得偿所愿了,总该会来看看。真是想不到最后来送我的居然会是你。”
伊寒江联想起张敬的暗示,如今竟由慧妃嘴里吐出最后二字去证实,她环视四周,见到桌子上一壶酒,一只杯。
杯上残留深红色的唇印,红的好似杜鹃啼血般的惨淡。
伊寒江抓起酒壶打开盖子饮了一口,“倒是好酒,只是饮鸩止渴想必娘娘不会做那样的蠢事,明知道有毒还照喝不误吧。”
里头掺了慢性的毒药,一杯清酒下肚活不过两个时辰,慢慢等着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