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耶嘛把骡子绑在门口,雨后泥土湿软,那骡子的蹄在地面印出一个几寸深的印子,可见身上的负荷有多重。它懒洋洋的低头去咬她门边的野草咀嚼,卓耶嘛卸下三包皮袋,里头因为被塞满以至被撑得鼓胀宛若檐上悬着的水滴状。
他边看着伊寒江边走近,口气愕然,“水姨只说你下山去了,你是去嫁人了?”
他把东西转交给隐石。隐石打开其中一包,取出一颗红玛瑙看了成色,这才又扔回皮袋中去,继续盯着伊寒江。伊寒江笑道,“隐石叔,我和你保证,你先去把东西放好了,我会乖乖回房,不会让你为难。”
隐石想了一会,才提起那几包东西走了。
卓耶嘛走过来一手抓住那秋千的绳子,挡在她视线,居高临下睨着她,又问一遍,“所以你真是去嫁人了?你外公许的?”
她可不习惯仰视别人,只因为有种低人一等的感觉。她站起身与他平时。他左耳戴着一枚不大的蓝宝石耳饰,剔透得如天空般广阔的蔚蓝色而不带杂质。伊寒江笑道,“他不许我就不能嫁了么。”
卓耶嘛环视四周,想看她男人是否在附近,“皇亲贵族还是平民百姓?”
她拂袖要走,“我爹娘都不管我了,关你什么事。”
他紧跟在她身后,“怎么不关我事,好歹你也叫我表哥。何况自从你十五后,我年年上山都有意给你介绍匹配的男子,你把他们贬得一文不值,我是好奇能摘下你这朵带刺的蔷薇会是怎么样的英雄豪杰。”
她停下脚步转身看他,她这个表哥有一双如鹰般精明的眼,飞翔在高空上即便是隔着千里也能精准的捕捉到他想要的猎物,自有他心中的算计。
她啐了一口。“你非要我说的这般直白么。等你家那位早登极乐,他与外公的约便是一笔勾销,你不过是怕从此再没有人扶持你,那么你到手的一切便会岌岌可危。才会这般热心的要促成我的婚事,最好是能嫁给你的亲信爱将,好继续再利用我。”
清风送爽把她的揣度一字不漏也送到他耳中,他大笑,被风吹起的斗篷抖动着波浪露出腰间的弯刀,“你是女中豪杰,本来就该和真英雄大丈夫匹配。即便我是存了私心。但我敢发誓,给你找的对象可都是百里挑一的。”
她皮笑肉不笑呵呵了两声,“反正没了我。你还有一个伊北望可以打主意。”
“他不也下山了么,如今在哪我都不知道,我又怎么打他的主意。”他看着伊寒江“目中无人”一般要回房,走到房门口低头瞧一眼带泥的鞋子,便干脆脱了赤着脚踩在一张羊毛带团花图案的地毯上。
他走到窗口。两手搁在窗框上,悠闲的看她坐到床边换上另一双干净的鞋,床下摆放的都是女子的绣鞋,不见男人穿的小靴。“你的小屋和你离开时一样,不见有多出一个人居住的痕迹。你的男人不在山上?”
她道,“他是不在山上。我娘不放心我身怀六甲,让我先回山上生孩子,做完月子再再回去。”
他心里已有把握。“你对自己的东西都是看守得死紧,若是没有原因又怎么会与你的男人分隔两地,我看是你外公不满意这个外孙女婿吧。”
还真是被他说中了,她面色不变,手探向床头的金色软枕边摸了一颗金弹丸朝他扔去。卓耶嘛歪头避过。这东西砸到脑袋可不是开玩笑,要是破开一个洞怎么办。
他伸手把金弹丸抓下。手中的分量很沉,他颠了颠,这可是足够换得一户五口之家吃上三年的米粮了,她却是满不在乎说丢就丢。“你顾忌着你的孩子倒是没用内力,不然我走着进来怕是要躺着出去了,看来我和这孩子有缘,他还没出世就帮了我。”
她又从床头摸出几颗金弹丸,扔在手里把玩,“这样你都能扯得起来。”
卓耶嘛笑着,每年上山来总要给她介绍对象,仿佛已经成了例行的公事,今年也不例外。即使她多了个孩子……“孩子可不能没有父亲,我们南蛮女子改嫁那是很普通的。多罗王的女儿成亲才七日就把丈夫扫地出门,上个月又是在路上抢了一个男人做丈夫。今年拔得头筹,武试中脱颖而出的大将军之子,那是仪表非凡……”
“既然你把人说的那么好,那还是留给皇室里其他宗亲的女儿吧,我无福消受。”不管他是玩笑还真是有意劝她改嫁,就此打住,“你有时间和我说这些,还不如把你要的毒药列成单子,别一不小心忘记了。你一年只能来一次,要珍惜机会。”
卓耶嘛话中有话的笑道,“我是要珍惜好机会了,毕竟即便是太阳也有落下的时候。”
她心中一动,面上却是不露出分毫,“你家的那位不会真是不行了吧。”
卓耶嘛挨在窗框上,像是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上头,手伸到房中从白瓷花瓶里抽出一朵兰,打着转凑到鼻尖闻着,有几分怜惜的姿态,“若是你外公或者你愿意出手,或许有回天之力吧。”
她知道他根基未稳,若是现在当权一定是少主恶仆腹背受敌,所以定是希望他家那位平安无事,好再取得更多的时间来筹划。伊寒江看好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