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会轻易动用此术。我一双眼睛似要滴出血来,颤着手袖中摸去,却发现唯一可以使唤的就只有秦卷那把泥金乌骨扇。
扇子凝聚了秦卷数十万年的功力,自然是柄神器,但一动此扇保不住秦卷就知道了。此刻也没多少时间供我犹豫,牙一咬,展开扇子,一扇劈去。
一刻间,洞穴来传来震天撼地的龙啸声——姬泽回来了。
救下肥球,他瘫软在我怀中道:“师、师父,你快走。那条龙凶狠霸道,还有一个……”还有一个什么他没说完,头一歪晕了过去。
满头黑线的我扳开肥球的嘴塞了几粒药丸,将他安置在个隐蔽的角落里。松了松筋骨,拾起扇子,往洞口“看去。”
“千辛万苦,终归是等到了。”洞里响起个阴柔低迷的少年声音:“姬泽,你可好好看清楚了,这就是……”他一笑:“灭了白茯山的神族。”
我明明听得只有一人脚步声,为何会多出一人来?容不得多想,我喝道:“你胡说什……”
扫荡而来的龙尾将我余下的话扫回了肚子里,避开噼里啪啦纷纷掉落的山石,我略有些狼狈地闪身避在一旁。姬泽竟连人身都没化成?我不禁苦笑连连,昌合君果真不靠谱的很,让他救姬泽,救出了条彻头彻尾只有兽性的妖兽。
忌惮着伤及姬泽,我仅以四下躲避为主,一面还在想伴在他身边的那人究竟是谁?那人并不帮姬泽对付我,好整以暇地旁观着我与姬泽相斗,犹似看一场好戏,兴致高起时还拍拍巴掌:“有趣有趣。”
眼一眯,猝不及防姬泽的龙尾又甩了过来,堪堪避开后我扶着晃动不止的石壁,估摸再不出片刻,这山就要塌了。在肥球身上打了层结界,我纵身一跃跳出了洞穴外,姬泽尾随其后。
引得他飞入空中后又走了几招,心中一团疑惑渐渐升起,再一扇砍在他尾上,听得一声震耳欲聋的悲鸣,我落实了心中所想。龙鳞乃世间最坚不可摧的御甲,断不会受不住区区一扇。
姬泽并非是条真正的龙,而不过是个凝具了些龙骑,披着龙身的傀儡罢了。
如此一来,后来对付起它就轻松许多,底下旁观的少年也窥出一二端倪,忙唤道:“姬泽!回来。”
我怎会给它回去的机会!揪住姬泽分神的片刻,一扇刺入它下颚逆鳞处,与此同时,背后一柄利刃刺入我的肩中。
少年在背后惊怒道:“你坏我大事!”
忍着剧痛,一扇挥开姬泽,再一手反拍开少年,我抹了把嘴边的鲜血:“你还是别分心忧着你的大事,先操/心你自个儿吧。”抚过扇面:“我这人素来护短,动我徒弟之前,你想必也想好了如何承担这个后果。”
伴随着坠落下去的姬泽,风雨雷声逐渐消弭,我一扇将将斩下,却落了个空,少年消失得无影无踪。
顾不得寻他,我调头往岌岌可危里奔去,抢在山体崩塌前救出了肥球。
回到微生府邸,一身血迹人不人鬼不鬼的我惊吓到了惹了一路的惊叫。将阿烨放上床的同时,微生家主与夫人也赶了过来,夫人一见自己儿子,受不住,当场晕了过去。微生家族倒还冷静,大步上来,道:“小儿这是?”没等我回话,他回头厉声道:“还不去请郎中。”
我阻止了他:“不必了,我就是医师,你们先避一避,我替他诊诊脉。”最后一个字我已然说不下去了,背过身不让他人瞧见自己的神情。
房中安静时,我滚烫的泪水也滴了下来,颤着手搭在肥球胖乎乎的手腕上,没有一丝跳动;将脸贴在他的胸口,同样的冰冷而安静。穿骨锁魂并没有要了他的命,而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有人灌了他弱水,生生扼杀了他的元魂。
我答应会守好他的,我答应不再让他受任何伤害的,我……我又一次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我面前,我伏在阿烨小小的身躯上,泪如雨下。
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得喧哗的捶门声并着呼喊声,终是有人按捺不住强行破门而去。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的叫嚷与哭声,微生家主看我情形委实不对,让人扶了我去偏房休憩。
事实上,此刻的我很清醒,清醒到像是在翻书一般拼命搜寻着能救回阿烨的一线生机。精疲力尽时我仍没有找到一个可行的法子,外边哭声震天,真心的假意的,皆有。
有两人经过我的房间,一人叹气道:“你说小世子好端端地怎会遭了这个大劫?”
“别说了,家主命我两去置办丧服,族中亲眷皆要分发一套。”
“丧服”二字直直插入耳中,心口骤然一痛,喉头一热,一泼鲜血就这么吐了出来。以往每每见书中写人伤情之下必吐一口血来,甚是矫情。现在亲身体会,一口血远不足以纾缓满心痛楚。
入夜,有人敲开了我的门,是肥球的娘亲。瞧不见她的神色,听她的声音,斯人憔悴。她似是避着人来,行为拘谨小心的很,一进房便合上了门。
我还没说一个字来,就听她跪了下来,道:“现在,唯有祖宗您一人可救阿烨。”
……
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