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四号矿区,也是红河渡最早开发的矿区。刚解放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小山坡,只有几个矿坑,你看,现在都已经挖到一百多米深了……”
“这条铁路支线,是1957年的时候修通的,为了修这条铁路,牺牲了5位同志。”
“这个选矿厂,是目前亚洲最大的铜精矿选矿厂,全部引进日本技术建造的。”
“这是从美国引进的挖掘机……”
邹秉政指挥着吉普车在矿区巡游着,一边走一边向冯啸辰介绍着矿区的一切。到一些重要的地方,他还会让车子停下来,自己带着冯啸辰下车实地勘察。他真不愧是红河渡铜矿的掌门人,对于矿上的一切都了如指掌。说起当年开发红河渡铜矿的历程,他娓娓道来,眼睛里还不时闪过几丝泪光。
冯啸辰能够体会得到这位老人的感情,他不知道该如何评论才好。头一天,他借着酒劲说红河渡采矿是在透支子孙的财富,这相当于是全面否定了红河渡存在的意义。现在邹秉政一点一滴地跟他讲前人流下的血汗,他再要这样说,就未免亵渎了前辈。
“我从十几岁就参加革命,先是打鬼子,然后是打反动派。湖西省解放之后,组织上让我来到红河渡,恢复红河渡铜矿的生产,从那时候到现在,我只干过一件事,那就是采矿。”
站在矿场外的山顶上,看着往来穿梭的采矿车,邹秉政缓缓地说道。
“您是老资格了。”冯啸辰恭维道。
邹秉政没有接茬,继续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那时候,国家说需要矿石,我们就加班加点,流血流汗地多产矿石。50年代末,苏联向我们逼债,我们国家没有外汇,只能用矿石还债,我带着矿工们挑灯夜战,提前三个月完成了国家交给的任务,得到了中央领导同志的表扬。
这两年,国家搞改革开放,各行各业都要进口设备,农村还需要进口化肥,国家又要求我们提高产量,出口创汇。我顶着各种压力,争设备、争投资,目的就是尽快扩大产能,把红河渡建成中国最大的铜业基地。你说,我做这些事情,都错了吗?”
“这个……当然没错。”冯啸辰有些语塞了,他总不能说邹秉政不应当听国家的安排吧?
邹秉政道:“我今年已经65岁了。去年的时候,我就已经向上级提出了申请,要求组织批准我离休。但组织不同意,说希望我在红河渡再顶一阵子,等目前的扩产计划完成再离开。组织有这样的需要,我个人还有什么可说的呢?说真的,我也舍不得离开这个岗位,我还想能够为国家多做一些贡献。”
这种话,如果换一个人的嘴说出来,冯啸辰或许会认为只是一些空洞的套话,但出自于邹秉政之口,冯啸辰知道,这是他的心里话。邹秉政的为人是众所周知的,在红河渡这么多年,没有为自己谋过私利,的确可以说是一门心思都扑在了矿山建设上。他已经过了离休的年龄,可以去享清福了,但他却还在这里殚精竭虑,甚至为了保证矿山增产而不惜与上级部门干仗。
邹秉政拒绝罗冶的自卸车,理由正如他说过的那样,是担心国产自卸车的质量无法保障,影响矿山的正常生产。从他作为一名矿务局局长的立场来说,这样做是完全没有错的。他的错误仅仅在于,他没有站到更高的位置去思考这个问题,看不到国家的全局安排。
“邹局长,你的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但是,我昨天说的那些话,也请你认真地思考一下。我们国家不能永远都靠卖矿石来发展,这只是暂时的权宜之计,制造业才是我们最终的立国之本。”冯啸辰说道。
邹秉政点点头,道:“你昨天说的那些话,的确是振聋发聩。你当时醉倒了,我让小熊他们把你送到招待所去,我自己回到家,也是一夜没合眼。”
“这个……真的很抱歉。”冯啸辰低声说道。
邹秉政摆摆手道:“没什么抱歉的,你说得很对。我干了一辈子的矿山,脑子里只有采矿这一根弦。在我看来,多采矿就是对国家做贡献,但采矿是为了什么,我们反而没去多想了。
红河渡铜矿搞扩建,用的都是进口设备,从挖掘机,到运输车辆,再到选矿设备。产能是提高了,可提高了产能之后采出来的矿石,大部分都要用于偿还这些设备款。结果,我们辛辛苦苦干了大半年,全是在为小日本采矿。我们过去也嘀咕过这件事,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昨天听了你的话,我才恍然大悟,我们的确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应当自己搞设备。我们自己的铜矿,应当是为自己服务的,怎么能便宜了外国人呢?”
“邹矿长这样想就对了。”冯啸辰欣慰地说道,“这也就是我们重装办为什么要力推罗冶的自卸车的原因。我们用市场换技术的方法,引进了海菲公司的技术,为此付出了大量的外汇。等我们全部掌握了这些技术,那么我们的矿山就不再需要进口自卸车,而是可以用我们自己生产的自卸车,那时候我们就不需要出口矿石去换取外汇了。此外,我们的自卸车还可以出口到国外,去交换别人的矿产,这是多么美妙的事情。”
“你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