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齐国初识玄祁之时,刘纪还未及弱冠之年,如今却是早已经过了而立之年,数十年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一般,令人不胜唏嘘。
比起女人来,男人的衰老无疑是最快的,再加上刘纪这么多年以来的劳累,一头黑发中竟然就已经出现了白丝,脸上虽然没有增加皱纹,但是多了极多的沧桑之气息。
如今,在这桃园之中,只有刘纪两人,看着依旧是倾世容颜的玄祁,刘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汉王在我心中,一直未曾变过。”
玄祁的语气很是平淡,但是无人知道她内心的一丝悸动。当年的恩怨,使得她与刘纪之间的隔阂越来越大,如今再次相见,虽然彼此对于对方都有爱意,但是却是能够明白,他们之间,似乎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他们都有着各自的理想,有各自的执着,偏偏两者之间却是反道而驰。
“汉王?”
刘纪苦笑一声,亲手为玄祁倒了一杯清酒,将酒樽放在玄祁面前,自己执一杯,一饮而下,口中顿时有着一股浓烈的辛辣之味。使得刘纪微微一呛。
“这是?”
玄祁看着杯中之酒,刘纪微微一笑:“此酒名为忘忧。乃是比之杜康还要上好的存在……”
“咳咳!”
玄祁一饮而下,但是也是被这酒的辛辣给刺激得眼泪直下,而且这眼泪一但下来,竟然却是已经止不住,让一旁的刘纪突然呆楞起来。
良久之后,刘纪这才反应过来,掏出洁白的手帕,将玄祁的泪水擦干,玄祁目光微微有些躲闪,但是身体却是未曾躲闪,任凭刘纪将其泪水擦掉,然后继续流,刘纪继续擦拭着……
“够了……”
玄祁将刘纪伸向她的手握住,任凭眼泪流下,带着一丝泣声道:“眼泪是止不住的,君上不用再擦了……”
刘纪深深的看了玄祁一眼,悠悠一叹,“寡人之过!数十年之泪水,岂能在一朝擦尽!数十年之愁苦,岂能在一朝忘怀!”
刘纪忽然将手中的酒杯狠狠的掷于地下:“墨家与寡人已经斗了这么久,也该明白了吧!”
“斗?”
玄祁自嘲的一笑,“君上乃是一国之主,墨家不过区区一个学派,如何能够与君上争斗,君上一怒,伏尸百万,血流千里……数百里,甚至数千里之地,白骨露野,千里无鸣……”
“从寡人继位的第一日起,墨家每年几乎行刺寡人不下于数十起……你可知寡人有多少次差点丧生于墨徒之手?”
刘纪将玄祁的手紧紧拽住,“寡人这么多年,未曾让墨者出现在汉地之上,其原因,别人不知,你还不知?你曾言,寡人若是继位,定能还庶民之安乐,给黎庶之太平!如今寡人做到了!汉地之上,黎庶安居乐业,没有沉重的赋税,没有沉重的徭役,没有面临战火之威胁!一切皆有法定之,一切皆有国治之!”
刘纪放开了玄祁的手,双手敞开,似乎如同拥有了天下那般霸气宣言:“万民臣服,万民安乐!寡人数十年来,灭楚破齐,灭宋卫,灭赵韩,只差一步,便可成为周室之天下,使得万民安康。墨家却是依旧是将寡人视为昏君暴君!此之为何?”
玄祁默然,良久才直盯着刘纪道:“你的这一切,便是用无数白骨,无数鲜血,无数悲痛换来的吗?君上看到了如今的太平盛世之繁华,岂看到了,灭国之时,一县之民,十不存之三四,近六成之人,死于战乱之中……君上享受如今万民之跪拜,又曾看到灭国之时,成千上万之民,对于你切口之骂?”
“这一切,我看到了!而你,未曾看到!这一切,墨家见到了,而你没见到!”
玄祁泪水依旧在下着,只是目光却是透露深深的哀伤之意。无人能够想到,当年她率领着墨者,在那个战乱的年代,帮助那些逃难的民众时,听到成片上万的民众对于刘纪咒骂,听着麾下的墨徒对于刘纪的憎恶之言,这些,她又如何反驳,她又怎能反驳?一切都在心中,独自疼痛着。
两人的目光对视良久,刘纪深深的吸了口气,按捺主心中的怒火,厉声道:“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古兴亡百姓苦!若是寡人顾忌着这些,这天下可有如今之模样?当年之圣贤君王,尧舜禹,商汤,周武王立国之时,死之人还少?若是因为这些,便是将他们视为昏君,暴君,天下可还有圣君?”
“这天下,因寡人而死者,数以十万,可是因为寡人而生者,数以千万!寡人自认无愧!”
一句说完,刘纪感到了一股深深的乏累。不错,这天下,因为他而死的人,不知多少,可是他这么多年之努力,还不能弥补这一切?天下皆称圣君,天下皆为拜伏,但是就是不能被眼前最深爱之人理解,又是何等的悲哀!
“君上无愧,我墨家自然也是无愧。”
玄祁似乎与刘纪杠上了一般,也是冷冷道。刘纪听其言,自嘲一笑,“这么说,你们墨家还是要行刺寡人,将寡人这个昏君暴君诛之?”
或许是感觉到了刘纪语气中深深的落寞,玄祁一时间没有任何话。墨徒行刺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