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妄忽然睁开眼帘,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烂泥地中,被泥土浸透的衣衫紧紧包裹着他,带来了一阵冰凉与滑腻的感觉,还有一粒粒沙硕摩擦时的刺痛。
当然,让他记忆最深刻的,是鼻间传来的剧烈腐臭,差点熏得他再昏了过去。
苏妄不认为自己是耽于享乐的人,衣服无需最柔软的绸缎,最好的裁缝,食物也不用是最精美的食材,精心的烹饪,却不意味他对物质条件就没有一丁点的要求。
不挑剔,从不等于没要求,便似,不生气,你却不能当我没脾气一样。事实上,苏妄在精神上还是有些小小的个人洁癖,他亦不否认这点,这就是他的人性。
“我是如何来到这里的?”苏妄这样想着,努力回忆着,但在他的印象中,确实找不到任何的记忆了。
试图爬起身子,苏妄这才发现,他的筋骨俱已折断,随着他的动弹,一阵剧痛立刻传回了大脑。
咔嚓,咔嚓!
一阵连绵的骨折声从他的体内传出,才恢复了些许的筋骨,再又被他挣断了。
但苏妄在意的却非肉体上的疼痛,而是,他到底躺了多久。
从衣衫的腐烂程度来判断,至少,他已在这里躺了十几日了,而这身伤势,怕不得再修养个五六天。
幸好,以苏妄的修为,早已达到了食气者神明不死的境界,才没有生生饿死在这烂泥塘里,若不然,真成了第一个被饿死的半步大宗师,苏妄非得被人笑死不可。
“半步大宗师,我是这个境界么?”悚然一惊,苏妄发觉,原来,除了自己的名字,他完全记不起任何有关自身的来历。
“我来自哪里?”
放眼长望,在他的视线之中,是两面相合的崖壁,略成倒锥形,拢成一个狭小的葫芦型山谷,崖壁表面斑驳,崩裂出一条条苍老而干枯的缝隙,镌刻着风吹日晒的痕迹。
缝隙之中,偶有几处长着植株,多是枯藤苔草之类,虽不至于无依无凭,但想要从爬出山谷,怕是千难万难。
哗啦啦!
但在这时,山崖顶端忽然坠下几块巨大的滚石,一阵噼里啪啦之后,重重跌落烂泥之中,将淤泥高高溅起,劈头盖脸地洒向了苏妄,为他再包裹了一层“泥衣”。
更差点,将苏妄砸成了肉泥。
随滚石落下的,还有一个穿着古雅宫裙的女子,裙摆逶迤,长长的卷荡半空,随着主人在空中飞舞旋转着,宛若一片绚丽的云霞。
但它的主人却未必有施施然的心情,女子姣好的面容亦被这番变故吓得苍白,苍白的好似一张白纸,显出了皮肤下面的青色血管。
好在,她还未失去分寸,依然在努力自救,一边努力稳定着身形,一边急切地探出手掌,抓向崖壁上枯藤。
看得出来,女子是有一定的武艺傍身,虽然她的身手实在算不得高明,至少,也是有板有眼。
想来,出身也算不错吧,许是某个大族世家的姑娘。
只可惜,现实却与她开了个巨大的玩笑,枯藤之所以叫枯藤,而不是老藤、巨藤之类的,必然有其原因。
噼啪!
在几声崩裂的彻响之后,女子眸光里浮出了绝望的神色,她的身形,离崖壁也越来越远了。
苏妄静静地看着,仰望山谷,仰望天空,既未出声,更没打算拯救这个女子,或许,他根本就不曾注意过女子,就似他不曾注意过堆积在自己身上的厚厚淤泥一般。
他在意的,只有“我是谁”这个为难了无数智者,却依然没有一个标准的问题。
咔嚓!
直到……
直到一声枝干压断的声音惊醒了他。
那是峭壁上唯一一棵小树的树干,虽然瘦弱,但总算为女子赢得了片息的喘息时间。
无意间,被女子飘动的裙摆勾住的……
生死之间,女子的反应意思亦是极快,迅速扯过裙子,眼中现出一丝不舍和决然,似要将这件对她极为重要的裙子撕开,当做绳索勾住小树。
这般做法,固然可能毫无意义,但总比等死来的好。
呼!
便在这时,本该寂静的山谷忽然吹来了一阵旋风,从下而上,腾的一下,将女子的衣裙撑了起来,就如是撑开了一把大伞,将她轻轻地托了起来。
风的力量虽不足以让女子腾身而起,但至少,缓住了下坠的趋势,更若有若无地,将她推向了峭壁的方向。
女子面色一喜,顾不得去诧异旋风来的诡异,接着风力,或拍或抓,一次次打在峭壁上的凸起上,一次次借力,渐渐延缓下落趋势,竟然安然地让她落了下来,离谷底,也只有三五丈的高度。
但好像,今日的命运,就是为了捉弄她一般。
就在女子以为自己能丝毫未损地落下,并在观察寻找着“干净”的落脚之地时,一直托着她的那股旋风,忽然,便撤了。
是的,此时在女子的感觉中,这股旋风好似有特别的灵性,非是寻常风儿消散地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