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坊的敛尸房建在地下,盖因地底阴气湿重,有利于尸体保存,又因室内常年堆积了大量的硝石制冷,味道好闻不到哪里去。
此时,本就沉闷的地下室内挤了十好几名快靴捕快,众人沉重的呼吸声,混杂着尸气和硝石的怪味,让空气不流通的敛尸房愈加憋闷起来,几乎能让人窒息而亡。
乐天耐着性子等待仵作对何化成的再次检查,沉声道:“可与以前的症状一样?”
他所指的以前,是何化成遗体还安置在敛尸房的时候。
一名捕快越出人群一步,低声回答着:“是的,几名负责搬送何总捕的衙役才回来,各自出现晕厥、昏迷的症状,卑下立即派人请来了大夫,经诊断,与先前的症状一样,疑是精气流失。”
说到此处,几名捕快不自觉将眼神瞥向了似乎在打量敛尸房布置的苏妄,眼中露出不满。
若非苏妄要将何化成重新安置回县衙,何至于又出现意外?
乐天皱了皱眉,他不觉得苏妄当时的处置有问题,但谁也没料到事故发生在白日,这可与上回有些不一样。
乐天他甚至有打算今夜亲自守尸,只是变故来得太快了些。
但此时可不是责怪下属的时候,乐天压下了对众捕快怕事的不满。
因为,如今众捕快间的气氛已经不是很安稳了。
“乐捕头,苏捕头,老朽无力,看不出异常。”仵作摇着头,神色间有些失望,这已是他第四回检查何化成的尸首了。可惜,依然没有进展。
仵作是一个老汉,姓刘,衣着朴素,指结苍白,世代做的就是这个行当,眼力独到,技艺精深,乐天还是很愿意相信人家的专业判断,但他的脸色却不怎么好看:“出去说。”
众人鱼跃而出,显得有几分迫不及待,看来,敛尸房这样的死者安寝之所,活人都不想多呆的。
“大人可看出了什么?”乐天走在最后,悄然靠近苏妄,他相信,苏妄必然是看出什么的,这是他身为老捕头的直觉。
“乐捕头可记得我斩出的那一刀。”苏妄摇头轻笑,先走出了地下室。
乐天一怔,骤然回头,看向何化成那仿佛才死,身上无半点伤痕的尸体,只觉手脚有些冰凉。
在得苏妄提醒之前,乐天也没有想到这茬,谁叫他先入为主,只顾检查何化成身上的异状,以致灯下黑,没发现最正常的地方才是最大异常——何化成已死,那他眉间的伤痕是如何消除的?
才吸了一口外间的空气,乐天眉头稍稍展开,却见到了匆忙赶来的尚进,脸色不由又沉了下来:“阿进,刚才哪里去了?”
难怪乐天如此生气,早在来县衙途中,他就派了杂役将诸位捕快请来,却独独缺了一名尚进,叫身负师责的他如何不动怒?
“师傅,我刚才,刚才……”尚进吱唔着,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乐天断然打断他的借口,也不想再听借口,他语气颇为严肃,道:“勿需多言,阿进,你自己好好思量,切莫再做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懒散行为,还是说你已不想再端这碗饭了?”
乐天的话有些重,但他不得不重,因为苏妄才来了不足一日,就遇到尚进几次迟到,这要叫苏妄如何做想?
他的责斥,正是出于对尚进的维护。
可惜,这般道理,尚进未必懂得,只见他低下头颅,语气消沉地回答着:“师傅,我知道了,不会有下次的。”
回过头来,见场中气氛尴尬,乐天不禁有些意兴阑珊,挥手道:“各人都先退去吧,庄泉,你今夜与我一同值守敛尸房,就这样吧。”
“啊,我?”接了这倒霉差事,庄泉脸色发苦,却摄于乐天刚才的威势,不敢反驳。
“也算苏某一个吧。”苏妄忽然插了一句,他虽然初来,却不能什么事都不做的。
“这,是,大人!”乐天微微瞥了一眼尚进,对他更加失望。
原来,他还想着尚进能主动些,趁这个机会,与他好好聊聊的。
但尚进的头颅一直低着,未再抬起。
义庄内,耶律飞燕二人小心地走过每一个房间,每一口棺木他们都要打开检查,便是腐臭冲鼻时,也未叫耶律飞燕后退半步。
到最后,他们停在了何化成曾经躺过的屋子。
“尸骨虽已腐烂,但左胸口都有两根肋骨是无法接合上的,显然是被外力摧毁,看样子确是化尸掌无疑。”陆余华微微沉吟,做出了判断,也很自信。
化尸掌,以尸为药,炼尸为补,再化药为毒,以毒入掌,练功时需要将手掌探入尸体心脏,采集尸体最后僵固的心头血,因此必先要穿过胸口肋骨的阻碍,是这门功夫最明显的特点。
可惜,耶律飞燕没有如他想象的露出佩服的神色,她的娥眉间更多了几分忧愁:“师妹却是疑惑义庄怎么这么安静,陈全躲到哪里了。还有,这一间的棺木有损,尸骨又去了哪里?”
陆余华神色一呆,显然,他急于在耶律飞燕面前表现,却忘了细究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