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去救火,不想饿死的话就快点!用雪压住……”一声声凄厉的呼喝声在辽营中此起彼伏。
焦黑的营帐、冲天的草料堆、淡香的粮垛……火红色的火苗如同一条条毒蛇,将殷红的芯子不断向四周扩散。几千名辽军提着水桶浇着水,更多的则是则营寨中堆积的积雪扬起,扑灭着最近的营房着火,其次是粮垛……
至于挨着最东侧的草料垛,几乎没有人能靠近:草料不同粮食,是用青麦子铡成胳膊长短捆好堆积如山,中间空隙最大。一旦着了火,极难扑灭。
最主要的,它们堆在整个辽军大营偏东位置,离最外侧的营寨不足二千米,火势最大。
正在中军帐中军议的肖斡带着数十将军匆匆赶到,望着已经烧红了的草料堆,仰天长叹,随后满脸通红,在火光映衬下如同喝醉了酒一般:“谁值夜?怎么让唐人混进营中的?”
他是一个文人,治军极严,但却不是糊涂蛋,更不嗜杀。虽然现在心中满是杀意,却没有直接发作。
一个值夜将军颤抖着双腿直接扑倒:“元帅……元帅,不是末将失职……是……是唐军偷袭,却没有攻进营……”
“那这火哪儿来的?”
东侧营寨里喊杀之声还在继续,一道道火光凌空飞射,不少营寨又燃起新的火苗,却被有了防备的辽军及时扑灭!
“不清楚……天上飞来的……”这个辽将自己都有些发蒙,根本弄不清楚天降火流星是什么!
一个千人长提着一根黑乎乎的箭枝冲到近前,一面跑一面喊:“萧将军,萧将军,是火箭,是火箭!这东西怎么射这么远的?”
接过那千人长手中的箭羽,肖斡的脸色也有些奇怪起来:不过比普通的箭枝长一截,后面有着一个黑乎乎的纸筒,早就变得焦黑残破。至于箭枝前面,似乎绑着什么,却已经脱落,无处可寻!
“派两千骑军出营突击,争取捉到活口!”萧天佐直接下了命令,根本不在乎这已经是越权之举。
肖斡点点头:“不要追出太远!雪太大,唐军也不会出动太多人的!”
随着东营寨大门大开,辽军铁骑踏雪冲出,一直呼喊着用弓弩射箭的唐军,忽然间偃旗息鼓,再无一丝动静,似乎刚才闹得欢的是鬼魅一般。
大火直烧了半夜,才渐渐熄灭。
肖斡的脸色一直不好,直到第二天天亮,他连一口水都没喝,直接卧倒在榻上没有起来!
当萧天佐一脸尴尬坐在肖斡的床前时,围坐的六七人都站了起来。
挥退女眷,萧天佐一声轻唤:“相爷,相爷,醒醒,有紧急情况!”
刚有些睡意的肖斡睁开眼睛,瞪了他一眼:“每逢大事要冷静!慌里慌张的,怎么能成为一军之主?”
做为自己最得意的三个爱将之一,萧天佐不如耶律休哥、萧天佑聪慧,却有着百折不挠的韧性,用兵稳重,和肖斡用兵风格最接近。
“元帅,潼关来人了!”
肖斡脸色一动,眼睛里有点微光:“李继勋的意思……”
“对方可以放咱们走,但要留下一半马匹……正好草料也烧了不少,不如顺水推舟……”
“不行!咱们至少要保证人手一匹马,否则路途极远,一旦有所变故,想通过各路拦截就难了!契丹勇士从小就长在马背上,离开马他们远不如中原军队……现在还有十万匹马吧?就算草料不济,也能挺到年后……还有一个月时间,战局或有转机也说不定!”
“那怎么答复周人的使者?”
“谈,慢慢谈!马匹数量可以谈,对方提供的粮食数量也可以谈……等到陛下击败后周军,整个洛阳都风声鹤唳之时,一切都会土崩瓦解!”一面说着,肖斡一面闭上眼睛半眯了起来。
退出屋子,萧天佐一脸愁苦:在他看来,此时撤退正当时!粮草还算充足,足以保证退到太原,甚至直接出雁门关回西京大同府。如果等到粮尽草无之时,不仅马匹难保,连六万多契丹勇士都能全身而退!
至于盼望中的辽帝耶律述律大胜之事,他早就不报指望:远征千里,粮草依靠后汉国,本身就是大忌。加上柴荣御驾亲征,集汴梁、洛阳两处二十万军马,数量上完全碾压辽汉联军,后勤保障也更快捷。
如果速战的话,辽军还有一半机率获胜。现在倒好,已经相持两月有余,再坚持一个月的话,恐怕辽人不战自溃!
离得山高路远,关中辽军根本无法知道第一手战报,最新的消息也是十五天以前。相信兴唐军、潼关周军的信息也不会太及时。正因为三方都闭塞,所以才要趁此良机抓紧议和撤出关中。
可是肖斡顾虑太多,怕被追究违旨责任。在萧天佐看来,这是胆小懦弱的表现。
闭着眼睛等萧天佐离开,肖斡忽然睁大眼睛,盯着帐顶好久没有合眼,直到外面传来脚步声,他才又装作假寐起来。
进来的将军正是耶律休哥。他一脸憔悴,眼睛里全是红色的血丝,分明是一夜未睡的样子。